郡守府。
汪由僖甫一踏过影壁, 就听到下人来传话,说夫人在寻。
瞬间,汪由僖头皮都扯紧了。
他松了松脸, 在一堆横肉中,挤出幅讨好的笑, 往后院走去。
摆设阔气的堂屋中、花梨木的躺椅之上,仰靠着一名妇人。
那妇人的体型,很是丰腴。
四肢粗壮、两耳肥大。
身形使然,即使是浅寐, 她也在微微打着鼻酣。
因为仰面,显得那脸是越发宽了, 活像一坨塌陷的面团。
还未及盛夏, 她身边已围了两三个打扇的丫鬟。堂屋中,还摆着几盆冰, 丝丝缕缕沁着寒气的冰雾袭来, 汪由僖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下意识将那美妇人与自己眼前这个比较了下, 由衷觉得自己这辈子活得亏,守着这么个肥悍的母夜叉, 活得窝窝囊囊的,在后宅半点威风劲都没有。
转瞬, 他又想到自己将来贵不可言的前程, 眼中射出精光来。只是他那腰杆子才往前顶了顶, 就听躺椅上那肥壮妇人自嗓子间溢出声咳嗽来, 接着,那双阖起的眼也睁开了, 视线一斜, 目光就打在了他身上。
被那眼风一扫, 汪由僖的胆子马上便软了下来,不待人开腔,便扯着双眯缝眼,嬉皮笑脸地凑了过去“夫人醒了”
姚氏觑了他一眼,张口便发号施令“去,给我取几颗荔枝来,口干得很。”
不敢有分毫迟疑,汪由僖熟门熟路地去寻了冰鉴,取出一碟荔枝,又殷切地亲手剥开红艳的荔枝皮,一颗颗摆正了,放在象牙白釉的骨瓷碟上,再双手递了过去。
姚氏捻了一颗,推到嘴里,腮帮子才攘动了两下,汪由僖另只手已取了另一只空白的骨碟,弯腰放到她下巴底,稳稳地接了吐出的核。
“扶我起来。”姚氏伸出右手。
汪由僖赶忙放下碟盘,又仔细在外袍上擦了擦手,这才小心翼翼去扶姚氏。
姚氏借着汪由僖的力起了身,许是嫌坐得过低,她又把身子往上挪了挪,动作大了,身上的肉都跟起了浪一样在打颤。
好不容易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坐下,姚氏用下巴点了点前方,示意汪由僖坐到脚踏上去。
汪由僖才会了意坐下,她便两脚一蹬,把鞋给甩脱了,两只光叉着,搭到汪由僖肩上。
分量不轻的一双腿扛在肩上,压得汪由僖身子都矮了矮。
姚氏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两眼“大暑天的,这是打哪儿死回来了”
汪由僖笑着回道“去了趟城郊,看看灾民。”
姚氏的声音轻慢“一群臭泥腿子有什么好看的有那闲功夫,你不晓得去会馆瞧瞧渺儿”
汪由僖为难道“夫人这人已送给姜大人了,我若去瞧,不大合适罢”
“有什么不合适的总要瞧瞧他有没有慢怠渺儿、有没有轻视渺儿。”姚氏一眼剐过去“都怪你,府里明明有舞女,你偏要让渺儿去露面作甚我就这么一个得使唤的,你还要让人糟践她。”
汪由僖“怎么能是糟践呢那姜大人可是朝廷派来治患的官员,不把他给伺候好了,回头给咱们使绊子可怎么好”
姚氏不屑地动了动嘴角“使什么绊子他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官阶,在我舅公跟前都不够看的。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敢阴咱们,新午圣使也能摆得平,你这胆子真真比头毛还细,怕他作甚”
说着,姚氏立起眉来,诘问道“还有,当个舞女送过去,回头跟他去了奉京,那不就是个低贱的妾我早知你瞧渺儿不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