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的开始, 便是王律师被人打了。保卫科的科长匆匆忙赶来报告, 杜均和陈殊赶到医院,见他整个头颅都被纱布包了起来,昏迷不醒。大夫说“肋骨被人打折了,这不是大问题,只是他的头部受了重击,暂时还没有醒过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陈殊坐在一旁,胆战心惊“不是叫了保卫科的人跟着他么怎么还会出这样的事情”
杜均再次提起不要管这件事情“陈小姐,你看见了,这样下九流手段,防不胜防的。现在是王律师出了事情,要是他们盯上了您,您要是有个意外, 项先生回来了, 我怎么向他交代”
到了半夜, 这位王律师才醒过来, 只是咿咿呀呀,屋子里的人谁也不认识“你们是谁我怎么在这里”
杜均给他回忆“王律师, 您替包身工打官司, 叫人打了闷棒, 昏迷了一天, 刚刚才醒呢。”
只可惜他什么也想不起来“打官司我还没毕业呢,怎么会接官司你们到底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他的记忆停留在一年前还没有毕业的时候,周围的人同他解释,他也是将信将疑,还说要给校长打电话。众人迫不得已,叫他打了校长的电话,他这才接受自己已经毕业了的事实。只不过,怎么被打的,怎么替包身工打官司,这些事情都统统不记得了,说不了几句话,便恶心想吐。
没有化验的仪器,陈殊也只能初步判定是脑震荡,也许过几天就清醒过来,想起来了。要是头部的撞击伤到了大脑皮层,那么可能永远也想不起来。
陈殊叹气,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还是发生了意外。杜均站在病房外“陈小姐,您看见了,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傻了,别再管了成不成您要是实在可怜那群包身工,我们提高伙食费用,大不了让她们在厂子里吃得好一点,怎么样”
陈殊是个挺轴的人,她没有要放弃的意思,而且这股舆论的风暴到了现在的地步,也不是她想暂停就能暂停得了的。
为包身工打官司的年轻律师,晚上回家的时候招了暗算,伤重昏迷不醒的消息,渐渐传了出去。有嗅觉敏锐的报纸,第二天便刊登了这一新闻报道。新闻的标题很具有煽动性正义律师打抱不平遇刺杀,带工老板雇佣打手丧天良。
这个时代最具进步思想,也最不怕牺牲,最敢付出行动的,便是各个大学、高中的学生,无论男女,瞧了这篇报道,都很愤慨。有领头的学生青年站在讲台上,礼堂里登高一呼“打到无良的带工老板,解放被剥削的劳工朋友。”
这样的口号,简洁又明确,就像一粒火星一样,投入激情澎湃的学生群体。
他们做了标语,拉着横幅到大街上去游、行。这个时候,游、行事件极为时髦的事情,有了人带头,游、行的队伍便越来越大,他们从黄埔出发,绕过徐汇路,浩浩荡荡,充满了理想主义又意气风发。
站在工厂宿舍的楼顶,便可见一群浩浩荡荡的蓝色人流。杜均很是担心“陈小姐,这样不会闹出乱子来吗政府可是最讨厌学生游、行的,我们的工厂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到冲击”
陈殊低着头,没有回答。杜均问“陈小姐,您在想什么呢项先生没有回来,现在该怎么收拾局面”
陈殊望着人流,冷静道“这是历史的车轮,如果谁妄想去螳臂当车,只能被碾过去的,粉身碎骨。收拾局面这种局面我们不必去收拾,只是解决掉包身工的问题,还要借力打力。”
杜均同陈殊站在楼顶,风吹得很大“借力打力陈小姐,您的意思是要借这群学生的力气他们能有什么用,不过嚷嚷两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