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错有错着,家里掌权人本就叮嘱他们挫挫世家子弟的锐气,今次要是能让对方哑口无言,往后建康几大世家不管在并州做什么都要弱气几分。
然而马车上的人连面都没露,侍从们也不曾动怒,没有一人应声,仿佛视他们于无物。
倒也不是完全视而不见,反而更像是看待几只聒噪的蚊蝇,抱着居高临下的心态包容,想看他们还能闹出什么笑话。
这种沉默比咒骂更气人,仿佛自己成了挑梁小丑。
果然,夏文源恼羞成怒,取出马鞭抽打地面,“你们是什么意思,到了我并州的地界连面都不露么”
他的话似乎有些效果,一双堪称女娲耗费心神所做的修长匀称大手挑起车帘,明明是男人的手,却能轻而易举的吸走所有人的目光,为之闭气。
那手慢悠悠的掀起帘子,仅仅是一只手一个动作,就有数不出的风流姿韵。而后,慢慢露出一张恍若谪仙的脸,噙着笑,兼具文人清雅世家风流,见之倾倒。
他发出低沉轻笑声,霎那间千树万树梨花开,叫人完全挪不开眼。
便是主动找茬的夏文渊也愣了愣,世家子的华贵高雅当真不是传言,那一刻,在煦煦如阳的笑容与闲适随意的举止里,他感觉到了自惭形秽。
世家的仪度自幼熏陶,岂是一般士族可比拟的
满长街的人都在为马车里的人的荣光震慑,坐在茶楼上的崔舒若却看破了虚妄,在凝眉沉思对方真正的目的。
无他,盖因马车里坐着的是她这具身体的亲大哥崔成德。旁人许会被他的美貌迷惑,崔舒若当真没什么感触,别的不说,与她相恋的魏成淮便是跟崔成德齐名的美男子,时常相见,她对容貌的品鉴较常人要深刻些。
而底下,夏文源也终于回过神来,“你、你是崔玉郎”
纵使沉寂三载,可崔玉郎的盛名却不曾寂灭。能有如此容貌,又是世家子,除了博陵崔氏崔玉郎不作他想。
崔成德含笑点头,过于动人容色却在迷人心智。
夏文渊是个喜好女色的,但他也坚定的只喜好女色,在周边人染指男风时,他始终不屑一顾,男子再好看也是男子,如何能牵动人心他如今依旧喜好女色,可也不得不承认,只要足够美,是可以逾越男女之别、形类之分的。
他咳嗽一声,掩盖自己的失态,“那又如何,我烈马可识不得人。若是崔郎君不想被马冲撞践踏,还是让道吧。”
夏文源的话刚硬,奈何语气经由方才一打岔,便显得不够坚定,气势稍弱。
而崔成德依旧是浅笑,那么雅致那么和煦,姿仪浑然天成,吐露的话依旧缓声细语,十足的君子,“原来烈马失控,便得旁人让道。
恭叟,你可听见了”
被唤做恭叟的人原来是为崔成德驾车的老者,他长得瘦小精悍,但不管是眼睛,还是手上的动作,摆明了是个厉害的练家子,摸不准是专门保护崔成德的。
“诶,叟人老耳不聋,郎君的话都听着呢”
下一瞬,原本驯服得像是绵羊的马匹突然焦躁起来,猛得冲向前方,正冲着夏文渊几个并州士族子弟撞去。
马车剧烈晃动,坐在上头的崔成德非但不怕,还以手叩车,发出有规律的音律,他神情陶醉,似乎十分享受。崔成德一边用指节敲打,一边念诵名士吟,配上他的容貌,当真是风姿无双啊
不知是哪驾马车的妙人,此情此景竟还奏琴。
马匹躁动撅蹄子声,并州士族儿郎慌乱声,沿途百姓惊呼声,夹杂琴音诵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