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净琉璃工坊里的人对散兵多了几分尊重,至少不敢再像摆弄人偶一样对他随意上下其手。
外出回来的博士敏锐地察觉了这种变化,饶有兴趣地询问散兵“我不在的时候,似乎发生了有趣的事情所以,这就是你最初的信徒么,斯卡拉姆齐”
而听到博士问话的散兵只是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嘲讽道“蝼蚁而已,第几只有什么区别。”
“是么,”听到散兵这样说,博士遗憾地笑了笑,“真可惜,现在没有时间,不然”
不然什么,你不知道幸好。
总之,你在须弥的生活就这样,不紧不慢地徐徐展开。直至某天,散兵和机体被正式连接在了一起,无法分离,你终于有了些真实感,意识到了他,即将成神。
贤者们想要让散兵全知全能赋予他大慈树王的神性,注入属于神明的知识那么他再睁开眼时,是谁
当天晚上,夜幕降临,所有人离开。
你顺着机体一路攀爬,来到散兵身边,从怀里掏出一瓶牛奶放在他的面前,自己则拿了瓶须弥特产的冷浸蛇酒。
“我没有进食的需求,”背后插满枝蔓的管子,孤身一个站在机体头部,散兵的神态里却没有半分窘迫,反而如同坐在华馆高阁中一样,高傲地垂着眼,对你命令道,“把它拿走。”
而你没有看他,只是皱着眉盯着手中酒瓶中蜷缩的蛇,随意地说着“别这样无情嘛,陪我喝一杯吧看在我是你最初的信徒的份上”
“就当是庆祝了,庆祝你马上要成神,”这样说着,你咬开酒瓶的木塞,强忍着恶心,吞下一大口如火焰般炽热的烈酒,“神明不是该实现信徒愿望么”
“呵,什么信徒会像你一样。”
听过你的话,散兵轻嗤一声,没有拿起面前的牛奶,也没有赶你走,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你,直到你将整瓶冷浸蛇酒吞咽干净。
最后一口下
肚的时候,工坊的窗外已经透出几缕晨曦。你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对着朝阳发了会呆,然后转过身。
散兵正双臂抱肩看着你,绯红的眼尾挑着,紫黑色的眼如同琉璃,不喜不悲就像神明。
于是你弯下腰,凑到他的唇边,落下几不可查的亲吻,然后放下机体的面罩,看着冰冷的金属隔板阻隔了你们最后的距离。
你没有再见过散兵。
或者应该叫,七叶寂照秘密主。
人不可信,神亦可憎。
所以他决定舍弃一切,否定并憎恨所有。
你也在其中。
但你并不伤心。
因为你也早就舍弃所有,包括心。
假如超人者为神,他已通晓万事背负无上力量,谓之超人。
假如爱人者为神,他亦懂得赐予人平等的失败,谓之爱人。
假如观人者为神,他窥得无数爱憎别离怨嗔痴,谓之观人。
净琉璃工坊之中,正机之神对着旧世界的神明冷笑“你们的时代,即将结束。
你的一生,为了柊家活着,为了千里活着,为了神之眼活着。
你的太刀,为了荣誉而挥,为了邪眼而挥,为了散兵而挥。
但至少这一刻。
再次被旅行者击倒,你趴在地上,看着旅行者和小吉祥草王越过你走进最后的大门,走向正机之神,走向你熟悉的身影。
“切,又输了,”挣扎着,用最后的力气爬起,靠在再次和拢的门外,你颤抖着手点燃最后一根烟,吸了一口,“真失败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