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南边起兵的鄞王是先帝的亲兄弟,程慕宁的皇叔,即便是哪日皇帝真换了他来做,也不至于拿她一个公主怎么样,说不准比被程峥丢在邓州那贫瘠之地的日子还要逍遥些。因此这三年来杨姑姑虽时时记挂着公主,但这一回却并不那么希望她回来。
程慕宁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却只一哂,没应这茬,心道也怪不得程峥急于请她回京,连杨姑姑这等宫里的老人都对他毫无指望,可想而知朝廷如今有多颓靡。
不过
程慕宁捏着玉勺的手一顿,“我何时喜欢姑姑是如何知道这事的”当日这话分明是她与裴邵说的,杨姑姑远在宫内又如何知晓
杨姑姑干笑两声“有一日小沈大人进宫,问了奴婢。”
程慕宁干脆放下了药碗,看起来也不虚弱了,“沈文芥又如何知晓”说罢,她又想起今日沈文芥的样子,于是问“我方才见过他,他与从前大为不同了,怎么回事”
杨姑姑这些年留意着前朝的动静,闻言大有说辞“公主还不知道吧,三年前您离京后,沈大人便官复原职了,可他也不知怎么想不开,偏与圣上对着干,圣上喜欢什么他便弹劾什么,笔锋之犀利,言辞之放肆,几次三番惹得圣上大怒,光是在政事堂外就挨了好几顿板子了,倘若不是还有太傅护着他,如今恐怕都不在京里了。”
程慕宁却并不觉得十分意外。
沈文芥这个人,本就有棱有角,他师承太傅,博学多识,又是先帝钦点的最后一个状元郎,年少得志,风光无两,自然心高气傲看不上阿谀奉承那一套,何况作为御史台的言官,弹劾上谏本就乃他职责所在。以他心直口快的性子,倒不至于有意同程峥对着干,恐怕是程峥所为他真看不惯。
可即便如此,也不至于让一个踌躇满志的年轻人迅速苍老了十岁,程慕宁迟疑“是打坏了身子”
杨姑姑道“那倒不是,上年他弹劾珍妃专宠祸乱后宫,又触了圣上霉头,本来也只是二十个板子的事,可殿帅也不知为何,他素来与许相不睦,那日竟站出来替珍妃说话,还提议圣上将小沈大人发配去御马监,圣上应
了。唉,小沈大人养了一年多的马,若非公主回京,圣上恐怕还想不起他这个人,今日指不定还在马厩喂草呢。”
程慕宁愣了一下,京城传来的密报中似提过此事,但那信上只简要言命了程峥不听谏言,贬黜言官一事,却不知原来那被贬的是沈文芥这就怪不得了,御马监,沈文芥那样满腔豪情之人,一朝壮志难酬,可不得心灰意冷一蹶不振。
想他莫名其妙被裴邵针对,又不知打哪得知了所谓“真相”,于是惊恐万状地来向杨姑姑求证
这误会大了。
可是裴邵乃武将世家出身,向来不屑做恃强凌弱之事,尤其是沈文芥这样寒门出身,并无家世背景的人,当年他偶有因流言蜚语胡乱吃飞醋的时候,也都没把沈文芥怎么样,这回
程慕宁扶额,道“红锦。”
红锦上前“公主”
“你明日去太医院拿两支上好的人参,给沈大人送去,叫他补补气血”程慕宁思忖片刻,又说“再说我有事要问他,让他进宫一趟。”
除了说清误会,还有更要紧的事,比起她和程峥,沈文芥才是太傅的嫡亲学生,如今太傅闭门不出,想来也只有通过沈文芥方能打听太傅的近况了。
红锦应下,然而翌日一早,她揣着那两支人参原封不动又回来了。
银竹正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