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土布, 上头一个收口的袋子,布袋被里头的东西顶着,有棱有角, 瞧过去是小人书模样。
“嗐, 又给他买这书啊, 你们这些大的就爱宠着他, 照荣你是不知道,他呀, 被他爸妈宠得不像样,家里的连环画能堆半个木头箱子, 薄薄一本就要五块, 五块钱呢”
有这五块钱,买肉吃还不好
“看了小人书, 也不见学好, 整天净嚷嚷着要去学武功。”
“什么什么南少林北武当,一佛一道相得益彰嗐,我也不懂现在还要去马戏团学马戏,一出又一出的。”
马兰花说着埋怨唠叨话, 脸上却难掩笑容。
显然, 这宠卫博风, 她也是其中一份子。
一张张五块,她也没少给,就一个孙孙, 不疼他疼谁
就莫要二哥说大哥了。
陈照荣轻笑一声,“小风还小。”
听陈照荣这话,马兰花心中欣慰。
她就一儿一女,大闺女和小儿子家里也只有一个小子, 本该感情好,亲昵得和亲兄弟一样才好,奈何,这两个小子的年纪差得多了些。
闺女儿嫁得也远了些,去一趟不方便,又要坐车,又要坐船的。
两个表兄弟就不够亲近
不怨孩子,人的感情,那都得相处出来
以前,小的倒是爱绕着大的玩耍,照荣嫌弃表弟小,不爱搭理,久而久之,博风那头吃多了热脸贴冷屁股的罪,也撇了撇嘴,不爱和表哥玩耍了。
谁还没个自己的小伙伴呀
作甚要体贴着别人,自己开心才要紧
现在好了,过了个年,照荣这孩子一下就懂事了起来,来铜锣巷的次数多了些,也疼表弟了。
这不,回回来还都给表弟带一本小人书呢
“他在楼上呢,瞅着你又给他带小人书,一定高兴。”
马兰花接过那把湿漉漉的黑伞,雨水顺着伞柄哗啦啦地流下,留下蜿蜒的水渍,水泥地被水洇湿,像一条斑斓的长蛇。
陈照荣要往楼上走,马兰花连忙叫住人,丢了块毛巾到他头上,絮叨道。
“擦擦,别冻病了,现在正倒春寒,天还凉着呢。”
“我去煮姜茶,一会儿给你端上楼去。”
“没事,外婆,你喊我下来喝就好。”
马兰花心中熨帖,眉眼一笑,白胖的脸上舒展开笑纹,“哎哟,照荣这是心疼外婆呢。”
陈照荣笑了笑。
马兰花“好好,一会儿外婆叫你。”
“还没吃吧,外婆顺便煮碗面疙瘩,加个白菜和蛋,热乎乎地吃一碗,保准舒坦”
老太太说完,见外孙听话擦发,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厨房。
陈照荣看了一眼老太太的背影,眼眸闪了闪,似有些犹豫。
目光触及屋子外头,只见雨幕中,这一条街巷老旧又衰败,隐隐能见远处有高楼重重,时不时还有电车喇叭嘟嘟的声音,自行车的铃铛叮铃铃,嘈杂又热闹。
这会儿,钟鼓大楼上的大钟分针走过十二,钟摆摇晃,幽幽又绵长的钟声从远处传来,敲响下午五点钟的钟声。
铜锣巷虽破,实际离那繁华的市中心并不远,是闹中取静的地方。
和马兰花这老太太烦恼拆迁又没了下文的忧心忐忑不同,陈照荣相信,这地儿,它拆迁是早晚的事儿。
闹市,就不该有这样的老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