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初蒙城军户一事,女郎已明确对他表达过不满。
沈阶犹记,姜娘最开始跟随影卫长学习武艺,被摔打得骨断筋折的那段日子,女郎没给过他一
个好眼色。
他岂敢再擅自主张。
傅则安意外地平和,仿佛簪缨无论做什么决定都是对的,淡然提醒“看仔细,她手中扇子上绣的是桃园结义图。”
那又如何,檀顺翻个白眼,不还是要拜堂吗
正想到此处,他余光忽见自己的副将一溜小跑进院门,不敢僭越入内堂,在远处一个劲地冲他比手势。
彩堂中,簪缨的心情极为放松。
她知是假装,故无新妇的扭捏,身上反而透出一派荦荦大端的气度。
至多在看见那对燃烧的明烛时,簪缨微微走神,心想不知将来与他合卺时,会是何等情境
待回过神,望见对面主座上激动含泪的尹老爷子,簪缨想起今晚的任务,不可不敬,于是专心听着昙清方丈念的吉辞。
主婚辞毕,便开始拜堂了。
傧相高声唱道“一拜天地”
尹真面上一直无什么神色,然而到了此时,捏着红绸的手发紧,反是有些紧张,其中又参杂着一种说不清的抗拒。
簪缨察觉出来,偏头对他轻轻一笑,示意没事的。
尹真对上那双涤净尘埃的眼眸,心绪平静下来,二人便转身面外而拜。
这一拜将行而未行
院子里忽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吾家甥今日喜结连理,三书六媒可有聘礼可有嫁妆可有凤冠霞帔可有母家长辈主婚人,可有”
一道不激不厉的沉淡嗓音有如天外之来。
簪缨从听到前三个字开始,身体深处便如有一粒草种爆开,震得她心房战栗。
她怔怔地却扇,露出的容颜与那突然出现之人对上。
看见他的第一眼,那粒久候春风的种子,便在簪缨体内疯狂地抽枝开花舒展缠绕,顶撞得她呼吸困难。
她雾濛濛的眼眶不会眨了,就那么盯着他。
洛阳打下来了吗
他一战功成了吗
她在做梦吗
行伍着装的男人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挟风雷势跨入礼堂,眸静而黑,不再向前。
他扫过这间简陋的礼堂。
又看着与他相隔一箭地,穿着喜服,站在另一个男人身边的女孩,她的眉,她的眼,她长开的气度,还有那份不动声色勾着人魂的妩媚。
是他自己放手让她去闯荡,去自由地成长,去寻找更好的良人。
所以她勾完他,跑了。
卫觎声音寒得惊人,“通知我一声都等不及,就这么把自己嫁了。”
然而若从他极度沉抑冷淡的嗓音里细辨,就算此时此地,仍是有一丝丝宠纵的。
簪缨立时意识到小舅舅误会了,迈出步子。
“咳咳”
尹平彰的嗽声惊醒了簪缨,他颤颤站起,被这个不速之客一身煞威惊得连连咳嗽,却未失了主家之礼,“这位是亲家舅吧,一同、一同”
簪缨心思回转,尹老爷身子弱,这若是被吓了过去,今日的结义就会变成结仇。
她目光从痴迷恢复冷静,先果断在尹真臂上一按,低道“先送舅父回屋,莫惊着老人。”
而后快步走向卫觎,一面走一面偏头吩咐春堇,令她找阿宝妥善安排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