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渠这几日坐卧难安,正是忧心于此,叫他一语戳破,面色不由黑沉下来,很不好看。
“自然,我主是不可能行此奸滑之举。我主与妖王素来嫌隙颇深,若生此等野心,被疑要窃其权柄,徒劳引火烧身,宁可偏安一隅。”林别叙沉吟着摇头道,“可再北面的谢引晖就不好说了。他虎视眈眈,觊觎昌碣已久。纵然以城主的铁腕与才智,不惧这些小人,但头虱除不尽终归会痒。何况,纵是看不上那些人族的忠心,您扶危持颠、苦心劳力治理多年,缘何甘心受外人辱蔑,叫他们平白抢了功劳,还给自己落个残暴的声名”
犀渠深以为然地点头,被他一通吹捧拍得身心愉悦,几要将他因为知己,脱口而出道“那先生以为该如何呢”
林别叙笑道“不如趁此机会,将几位闹事的小妖惩戒一番,顺势收拢人心。就说,往日对人族的责罚羞辱并非受您指使。人族同是昌碣百姓,您慈悲仁善,不欲看万民受苦。即便是人奴,只要今后无过,勤恳为昌碣开辟田地,也再不追究往日罪责。”
白泽的传道之音,不论真假,先叫犀渠信上三分。林别叙又说得天花乱坠,侃得犀渠晕头转向,不自觉跟着他的思路走,全然分不出对错。
林别叙骨节分明的手端起案上的茶杯,递到犀渠身前,唇齿间说出的字字句句好似有道回响,环绕在梁,余音不绝。
“匹夫皆是短视之辈,只要能留他们一口饭吃,哪里会豁出性命陪人起事城主以小利诱之,再以强势威压。宽之以情,严之以法,定能叫那帮百姓俯首,如何还怕外面那群蠹虫来钻空子届时政通人和,秋稼如云,不必再因粮草受制于人,昌碣即便占据边地,也未必比不上那几座丰沃的大城。”
犀渠两手伸手接过茶盏,听他说完,心中震撼,思绪难平。就着冷却的茶水品味良久,感慨着道“昌碣城里,正缺先生这样的谋士。一席话点我至深啊。”
他望着林别叙,越看越是欢喜,陡然生出种明主得遇良将的豪情来。
这憋闷的边地之主,看着光鲜,其实他做得亦不舒心。外人背地如何嘲笑他心知肚明,偏论实力他确实比之不及。
眼下又有一群不安生的人奴屡屡坏他大计,如苍蝇在耳,叫他不胜烦扰。就是缺一人为他解惑安民。
他暗道,难怪九尾狐一族行事如此霸道,还能在妖境屹立百年不倒,连妖王都要退避三分。
成事在人,狐主座下的名士,尽是当世天骄。纵外界如何风雨飘摇,自有梁柱保屋宇稳如磐石。
王道询紧盯着自己鞋尖,听他这肺腑一句,险要笑出声来。
犀渠眼高于顶,动辄诃骂打杀,哪里能容得了谋士存在连同其下的心腹,亦是狂妄自大,听不得一句劝言。
今日诸般,民心向背,皆是自己所求,与他人何干
他心如明镜,倒是不由惊叹一句,这林别叙看着襟怀坦荡,是个谦谦君子,说鬼话的本事,却是比他还要厉害。
思绪正如野马奔腾,犀渠抬手指住他,问“听明白了”
王道询忙回“听明白了。”
犀渠威严道“去吧。做利落些。”
王道询行礼告退,匆忙离去。
楼台的倒影由短变长,朝东斜去。倾风瞅着日色,已是不早,腹诽着昌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