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刻慢条斯理品了口茶,“事已至此,朱主簿又何必自欺欺人”
朱达常团团乱转,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似是在劝服自己,又似是在说服方刻,“龙神观的符水不可能有毒诚县龙神传说已有千年龙神是诚县的信仰,是诚县的根,离开了龙神,百姓们该何去何从”
方刻骤然抬眼,“荒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听朱主簿的意思,莫非诚县还要做这国中之国不成”
朱达常猛地转身瞪着方刻,双目赤红吼道“我能如何我又能如何我的族人和亲人都在诚县,我、我只是个主簿,我就是个势单力薄的主簿”
室内一片死寂,靳若、木夏和伊塔面面相觑。
方刻静静看着朱达常半晌,面无表情垂下眼皮,将朱达常的冷茶倒了,又舀了一盏热的,“我猜朱主簿定是认为,诚县是花四郎升官的垫脚石,花四郎此来诚县也只是走个过场,混个资历,待时机一到,便会升迁回到东都官场,至此之后,诚县是死是活,皆与四郎无干。”
朱达常整个身体颓了下来,心道难道不是吗
方刻嘴角勾起,发出一声冷笑,“他可是花家四郎,扬都花氏家主唯一的弟弟,制举圣人钦点的一甲进士,需要来这穷乡僻壤做个不入流的县尉混资历”
朱达常说不出话来了。
的确,以花家四郎的家世出身,做个天子近臣都绰绰有余,再不济,当个清贵的校书郎,留在东都几年,自可平步青云。
花家四郎根本不需要镀金,他自出生起,就是金子。
那他为何要来诚县做县尉,莫非有什么特别的缘由
“朝廷派来诚县的两任县尉死得不明不白,”方刻指指了指天空,“上面不太高兴啊。”
“上、上面十指”朱达常终于反应过来了,吞了吞口水,“大理寺吏部还是刑部”
“区区大理寺之流,请的动花家四郎吗”方刻不屑道。
朱达常脑袋“嗡”一声难、难道诚县之事竟是惊动了圣人吗
方刻看着朱达常神色变幻,渐渐放软了声音。
“林娘子曾说过,她在南浦县与朱主簿携手破案之时,随州苏氏为了家族颜面,曾以五姓七宗的身份逼迫朱主簿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替苏城先洗脱凶手嫌疑,被朱主簿一口回绝。当时朱主簿说,你是南浦县的父母官,若为一己之私践踏国之律法,以后无颜见父母乡亲。”
方刻的嗓音本来干瘪如枯树,此时突然多出了三分柔软,好似枯木逢春,绿芽出土,透出了春意的希望,甚是惑人心魄。
朱达常缓缓坐了回去,有些恍然。
原来,他以前竟是说过这样的话啊
想不到,林娘子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方刻吸了口气,正襟跪坐,双手抱拳,“诚如朱主簿所言,你的族人、亲人都在诚县,诚县不仅是你的家,也是他们的家,更是所有百姓的家,你身为一县之主簿,就是诚县百姓的父母,诚县之未来,百姓之福祉,只在你一念之间。”
朱达常呆住了,他仿佛在面无表情的方刻身后看到了那个英武的小娘子,还有花一般瑰丽的花家四郎。
突然,方刻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将目光投向了窗户,木夏起身,推开窗扇,一缕纤细的阳光从阴沉巨大的雨云里钻出,落在院里,这处小小的庭院突然浸入一片崭新的明亮,树枝、草叶、地上的鹅卵石都在闪闪发光。
方刻“瞧,雨终于要停了。”
朱达常怔怔望着那久违的阳光,心中激荡不已,闭了闭眼,起身施礼道
“花县尉和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