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少年很瘦弱,全身都是伤,跟在老师身后,仿佛无处可去的孤狼,到了陌生的环境里找不到任何可信赖的人,唯独可以做的是绷紧了神经,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她其实有被那种凶戾的眼神吓到,可是目光相接之后,他似乎呆了一下,既像是意外又像是惊奇地打量她,又从警觉的野兽变回了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年。
不死川实弥刚来老师家的时候,比她还要矮一点点,因为女孩子发育得要早一点,也是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横贯了三道伤痕的面孔青涩稚气,又带着不合年纪的稳重深沉,还有身上的淤青与疤痕,构成了她对不死川实弥最初的印象,一直很难转变过来。
她从那时候就改了爱吃肉的习惯,会将盘子里的肉放进他碗里,想着老师说得一点没错,男孩子比她还瘦可不行。
实弥几乎没有笑过,她最多能从他脸上看到的表情,就是他皱着眉毛反过来教训老师,会一声不吭地把家务活包揽下来,根本不打算跟她平摊。那样的沉默像是习惯了将一切背负在身上,不论肩上有多少重担,转身来面对别人时不会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为难。
是长男嘛。在实弥没有提过家人的时候,老师就有对她这么感慨过。
为什么会知道呢
因为很会照顾人嘛,家务也拿手,一看就知道是常帮父母干活的长子啊。
而且啊,老师还补充,因为不想给父母造成麻烦,非常善于忍耐哟,痛苦也好、烦恼也好,全部都不会轻易说出来。
不死川实弥在烦恼什么,森川明赖的确根本看不出来,她是很笨的人,连呼吸法都没法那么快掌握,要读懂别人的内心也太难了。
但是这样也没问题,如果没办法帮忙分担,那就换一种方式好了,只要能让实弥开心起来就好了。
每一年,她都是这么向神明许愿的。
改变一切的是那个漆黑的夜晚。
这样形容是因为她觉得那天晚上很黑,既看不见月亮也没有星星,仿佛全部的光都被吞噬了。
蒙住眼睛的布松开了,她看见房屋从身侧飞速倒退,抱着她的这个大哥哥还在竭尽全力地奔跑。
他快跑不动了。这个念头浮现的时候,剑士停住了步伐,因为眼前已经是死路。
很快就要天亮了,但来不及改变路线,身后的追击已至。
抱着她不方便防守,剑士在放下她的时候才发现布巾掉下去了。
闭上眼睛,我会保护你。
就算被这么叮嘱了,她也没有听话,看见不远处从黑夜里走出来的男人。
是爸爸。
不是爸爸。
那到底是什么
剑士的刀掉落在她脚边,已经重伤的人无力地跪倒,还挡在她面前。
占据绝对优势的男人就如戏弄着老鼠,冰冷的红瞳里闪烁着残忍的光,远远站着一如平常那般对她说
过来。
只要过去她就会回到从前的日常,即便还是懵懂的孩子也能明白这点,在她眼中那个被称作父亲的人原本就是无所不能的。
遗忘也好,催眠也罢,总有一种办法能挽回过去的幸福时光,带她重归于美梦之中。
只要她听话。
不要。
莫名地不甘起来,或者还有别的更复杂的感情夹杂在其中。
所以比起那一声熟悉的呼唤,更加注意到别的东西。
是刀,静静地躺在脚边不远的地方,沾染的血迹无法玷污它的身姿,仍旧是美丽的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