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裕洲的手腕在流血,他疯了。
武善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她想叫来人,下意识地喊完那一句以后, 她知道她现在应该大喊来人,喊来下人、请来大夫, 然后她就可以摆出愁苦担忧的表情退到一边去她应该说一些高明而又虚无的劝人之语,就像曾经她对李之韵那样,她最擅长那样, 她应该抽身事外。
休恋逝水, 苦海回身, 早悟兰因。
可张裕洲在流血。
他在流血,这就是武善全部的想法,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只是抖着手掏出丝帕来, 死死地系在张裕洲的手腕上,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许是勒得疼了, 眼神空洞的张裕洲瞧着是慢慢回过神儿来了。
时人多佩花囊手镯,绞金丝的香囊里填上了香丸拢在衣袖中取“暗香盈袖”之美意。
张裕洲还未及看清来人,先闻得一阵和缓淡香,等他彻底清醒过来了,才看见眼前涕泗横流的,竟是他心心念念的县主
不由一愣,似是怀疑自己还未醒来, 仍在幻中。
见他眼神恢复清明,武善激跳的心终于也缓和了一些了,这才注意到他面前的书桌上放着一个檀木小药箱,一应止血药粉等物俱全。
可这未免更加奇怪,难道张裕洲真是发了疯病不成
她此时正跪在张裕洲的脚边,这书房还是徐夫人走前的模样,铺天盖地的都是书,就连桌子底下都扔着一本。
张裕洲正满面赤红,羞惭而又慌手慌脚地重新处理自己着的伤口。
武善不知是怎么想的,这当口,竟被那本铜板插画精美的,翻开了的话本子分了心神,微微探下身子,把那本书取了出来。
著者不详,封面上缀了无名氏三个字。
乃是一本志异话本,翻开的这一页左图右文,插画上画着的是一副灵堂景象一个人从棺材中坐起身子来,旁边披麻戴孝者愕然的表情栩栩如生,这么瞧着,似乎是一个起死回生的奇闻故事。
再看配文,原说的是某朝某代某年、某道某台某县,有一个乡绅在自己五十大寿的早上突发急症而亡,复而不醒,办理丧事。入殓停丧之后,灵堂之上,乡绅却诈尸还魂
一阵惊吓慌乱略过不提,平息过后,他对家人讲起自己的奇遇。
说那日早起之时,忽而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只见大雾弥漫看不清身在何处。乡绅无法儿,只得往前走去。
走着走着,开始见到了路上三三两两与自己同行之人,这些人中,有如他一样面色迷茫的,也有满面绝望哭哭啼啼的;多数是像他一般孑然一身的,但也有一些拖家带口的。
乡绅“行十余里,至一水,广不数尺,流而西南。有桥横跨,上书奈何。观即视,其水皆血,而腥秽不可近。”
乡绅顿时万念俱灰,这方知道,自己今晨昏倒后分明是呜呼命丧,如今已是身在地府中了。
果如民间话本传说所讲,奈何桥边,日游神、夜游神把守,一老态龙钟的老妪手捧一个粗瓷大碗,过桥之人,皆一个一个的身不由己接过碗来仰脖饮尽,小小一个碗,但竟无饮尽之时。
乡绅也知此处不是凡人撒野的地方,轮到自己时,也只得万念俱灰、胆战心惊地接过了小碗,抬手欲喝之时,忽闻得阵阵哭声,他一愣,从中竟分辨出了自己妻儿的声音,这一耽误,并未饮下传说中的“孟婆汤”,那老妪却似未觉,这时已接过了碗,又递给了他身后的人。
乡绅不解何意,又知眼前乃是鬼仙,不敢贸贸然攀谈询问,只得迷茫的,也随人群向前走去。
再走去,奈何桥前,三生石畔,凡人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