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再起三下,比稍顷前要急促上几分。萧辉的步点更慌忙了,一路上宛如脱缰野马般横冲直撞,所到之处皆被他掀得人仰马翻,他头也不回地应道“慢不得啊迟到了要吃家法的”
他不回头自然看不见被拖着的萧徽手足无措,喘得面红耳赤,素色衣裙飞扬成一波波雪浪。
三人气喘吁吁赶到三敬堂外,青瓦灰墙的大屋内早立了不下数十人,霎时几十道目光不约而同地投递过来。
萧辉刹住步子,触及到上首目光如电的萧时弼一个抖索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他一退,自然而然地将身后还没匀过气的萧徽供了出来,思暗叫了一声不好,果然下一刻萧时弼发难道“两个士族公子一个大家闺秀,既不自束守时亦无章法可言,萧家子孙如此何当长继以往”
以往萧时弼是她表兄又是臣子,每每相见对她总是不无恭敬,谦逊以待。此时乍然一顿泼天震怒撒到她头上,萧徽懵头懵脑地立在那不知所措,腰上被人用伞柄戳了戳“还不快跪下来认错”
那人劝着她自个儿先一步和思跪在门槛外领错“大爷训得极是,不怪三娘是我们忘记了时辰带累了她。”
这两兄弟性格迥然,但倒是一样的仗义。
萧时弼的脸色非但没有好转,反倒更是铁青,刀光剑影似的眼神片片飞向直愣愣站那的萧徽“怎么,你还不服”
湘夫人眼看萧徽这一关是难过了,适时出来替女儿解围“香火时辰未过,索性没有耽误正点,大人便宽宥他们这一回。三娘才病愈,脚程慢些也在情理之中,您看她胆儿小,都被您给唬住了。”
有人从旁帮腔“兄长且息怒,贤侄女一贯懂事知礼,想也是我那孽障贪玩胡混才误了点。”
萧辉垂着的背微微一僵,与满堂人一个反应,思亦是讶异地抬着眼瞧向那人。
那人萧徽识得,萧辉的生父萧时宗。说来萧家历来兴女不兴男,族中男丁稀疏,到了萧时弼这一代,嫡庶几房总共也就出了他们三个兄弟。萧时弼本来并非是萧家家主传人,他头上有个同胞兄弟,顺风顺水到了而立之年,结果发痘症活生生被高热烧死了,家主之位自然也就传到了萧时弼这。
萧时宗在兄弟中排行老三,小儿理应最受宠,奈何他天性孤僻后来为了个教坊女子险些与萧家决裂。可惜可叹的是,次年那女子难产而亡,萧时宗闭门沉寂一段时日后接受了族中安排,娶了门当户对的五姓女做正室又纳了几房美妾。在族人眼中,倒也算是重回正轨。不过自此他整个人性格大变,如无必要极少出现在众人眼中。
萧徽之所以对她这个“表兄”印象深刻,并非因他是士族子弟中难得一见的情有独钟之人,而是一年她来幽州萧家老宅里避暑,误打误撞地捡到了险些被饿死在房中的萧辉
从那以后萧辉被交到了湘夫人手中,同嫡房子女一同吃住进学,十几年如一日萧时宗仿佛和没这儿子一样不管不问。
萧时宗开口替他三人解围,不仅出乎萧徽和其他人的意料,连着萧辉本人都难以置信。
同样大感意外的萧时弼看了他一眼,又将隐忍地看向那三人,绷紧着脸道“起吧,还想耽误祖宗的香火不成。”
萧徽吸吸红通通的鼻子,默默拜了一拜“三娘知错,谢父亲不罚。”
萧时弼冷淡地哼了声,地上两人连忙拜了拜拍膝拍腿地爬起来,萧辉长长地吁出口气,蚊声道“我还以为要被扔进陋室里抄家规呢。”
“我也以为”思灰头土脸地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