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三敬堂,瞧见上方一排萧氏先人的排位,萧徽才反应过来今日竟然已是冬至了
在大业,冬至那日不论高低贵贱、王孙布衣,举家上下皆要向先祖祭祀供奉香火,只不过普通人家没有萧家规矩严苛罢了。
从长及幼,萧徽年纪虽小但却是嫡房所出,湘夫人之后便轮到她。她有两个同胞哥哥。萧幽被派往安西都护府,路途遥远尚未赶回;萧云则驻守厌高关,近年大业与室韦等国关系日渐紧张,愈是年尾年初边塞愈是离不得人。
本来萧云在长安兵部任职,不必驻守厌高关,只可惜原本在那的萧氏子弟战亡了,马革裹尸埋骨沙场。
湘夫人幽幽地叹息了声,与萧徽道“给你小叔与永清姑姑上炷香吧,这两人唉。”
最下方并列两个牌位,一个漆墨尤新,近处还能闻到木料的清香,一个则略为陈旧。左边那个萧徽看得嘴角一抽,镇国永清长公主生前她受封为镇国永清公主,前面那二字已经越过了长公主的尊荣,新帝登基她不愿太过招摇便以此推脱了去。“死”后到底还是追封了长公主,想来是她母皇的意思。
视线平移向右,她的心底忽然难以抑制地涌出一丝忿忿,她的母皇,大业开国以来的第一位女皇,给了她这个女儿所有的荣耀与恩宠,唯独没有给她作为一个母亲的爱。这种忿忿终究只是一闪而逝,萧裕已经死了,某种意义上她也死了,与永清公主有关的一切已经烟消云散,埋葬在了冰冷的史书与陵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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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香冉冉,高远处藻井菱莲交错相绕,层层叠叠地漾向四周的二十四石狮,盯得久了萧徽微微发晕。
大族的祭祀总是枯燥而漫长,但是与她跟随着母皇去泰山祭天相比完全不值一提,安安分分地等着余下各房一一上完香,萧时弼领着众人朝着层峦叠嶂似的灵位深深拜了三拜,他转向萧氏族人肃容道“自今年起不比往日,外朝中事各位叔侄多少清楚,而如今局势我萧氏举步维艰,望各位自持自勉自勤,不负祖宗留下的这座三敬堂”
祭祖之后,气氛霍然活泛了不少,萧家乃大业新奇之秀,族中子弟意气风发遍布各省各道,逢年关相见少不得话一话年少时光、道一道一年始末。大业由太皇起男女之防不比前朝,族中姊妹兄弟相簇结伴,笑语盈盈一堂。
之前的萧徽木讷少言,与旁系兄妹没有多少话语相谈,一人默默走在后头,没两步有任何喊住她“三娘,你留一留。”
萧氏二兄弟俱是一愣,萧辉惨白惨白着脸,掩唇道“完了,完了,这是要秋后算账啊。”
“你可省省吧,大爷没罚你还会去罚三娘”插话的人是多日不见的张懿,萧辉惊奇地咦了声转头看他,“你这个书呆什么时候回来的”
“怪不得大爷总说你没规矩,见了兄长没尊称也罢,还埋汰上了”张懿板着脸毫不留情地讽刺他。
萧辉一连吃了几个瘪,悻悻道“一个两个的,大过年的就不能给我几个好脸子么。”
张懿也不是真与他计较,他在同辈子弟中算是入官较早的一批,幼时父母双亡早早养成了独立老道的性子,又拜师在萧时弼门下颇受了他的影响,言谈之间总是令萧辉这等“纨绔子弟”望而生畏,敬而远之。迈过门槛,他抻了抻袖口“前两日才从长安快马加鞭赶回来,还没来得及来老宅给老夫人和师父请安。”
“哦难怪。”萧辉煞有其事地点头。
思闻言心思一动,看看左右低声问道“长安现下情形如何”
张懿看了他一眼“不太好,”他补充了一句,“两边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