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与李缨同声应了个是,出了勤政殿韦皇后在殿外白玉狮旁驻足,李缨随之驻足立于其身后“母后”
韦皇后眼角仍是微红,她低头轻轻拭了拭“母后知道,方才我让你去东都,你心中定是不悦的。”
李缨揖手“儿臣不敢。”
韦皇后神情了然“做母亲的若不了解孩儿的心思还能了解谁,母后知道你与永清不睦,但永清毕竟是你姑姑,也是太皇的爱女。”她伸手替李缨理了理衣襟,“你常年在外,太皇知你名而不知你人。眼下太皇必是震怒又心痛,你去陪陪她,也好在她心里留一个你的名字。”
即便日后在宫掖中精心保养,十年房陵,风霜雨露仍在韦皇后眼角描摹了细纹,她不像别的女子为此担惊受怕,反而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此刻她亦坦然而温和地看着李缨“你莫怪母后势利,今日永清死了,明日便可能是你或者是我。太子之名,皇后之尊,在这宫掖与朝廷之中不过是太皇的一句话罢了。只是这次,”她眼底有轻愁泛起,“怕是你选妃之事由不得我们做主了。罢了,现下还选什么太子妃,你且安心去吧,到了东都先去找你舅爷商议。
李缨应了个是,恭送皇后离去时忽然开口问道“永清姑姑的遗体运回来了吗”
皇后未料到他会有此一问,讶然地看向他,又看看悬在飞檐之上的午日“太常寺的人已经去了有段时日了,该回来了。”
李缨揖了揖,未再多问,藏青道袍在微寒秋风中挥拂而去,徐步从容,看不出悲也看不出喜。
宝荣在台基下的天街旁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拾步而下的李缨,忙上前拱袖问道“殿下是要回东宫殿,还是太华观”
李缨稍是顿足,最终却是出人意料地出现在了皇城东郭的太常寺之中。冬至未到,各路祭祀尚早,理应是太常寺最清闲的时节,然而李缨去时偌大个衙署里外几进未能瞧见几个活人,宝荣捉了一个匆匆赶回的执奉一问才知“回殿下的话,这衙门里有一半去公主府设祭盘、施帏幕;另一半则是去曲江迎公主棺椁。”
“你从何处回”
执奉诚惶诚恐道“微臣才从曲江回来,一会还要赶去公主府协理主簿,殿下是有何要交代的吗”
李缨也不知自己为何鬼使神差地就到了太常寺中,或许就如同皇后所说,他与永清毕竟是亲姑侄,血浓于水,即便太液池里一杯水可能都比天家里的血脉要浓厚而有温度。
他走时依稀听见那执奉喏喏道“千刀万剐还烈火焚身,可真是歹毒极了。”
┉┉ ┉┉┉┉ ┉┉┉
幽州的雪已经下了三天了,鹅毛雪片撕棉扯絮似的一层又一层地铺平了茫茫的平川草原。山河素裹,天地银装,偶有一两只说不出是狍还是鹿的棕色身影跳跃在林间一闪即逝。
突然惊起一只飞鸟,洒下簌簌碎雪,几个黑点突然从林间蹿出奔到白茫茫的荒原之上,各个皮裘毡帽裹得纹丝不露,全身上下仅仅露出一双眼睛。几人对视一眼,个子最高的一人拍拍腰间的锦囊,声音粗哑道“今日一定要将人找到,找到之后在这里汇合,若有万一就放炮。”
寒天雪地里寸步难行,斜压的云山中时时还抖落薄雾似的雪星,北风一吹卷到眼珠子里又疼又冷。几人已经在雪地里摸索了有小半日了仍未能寻到踪影,各自心中逐渐有了最坏的打算,但是他们仍未放弃,眼见着天黑风高一场大雪又至,终于西北处蹿起一束刺眼的亮光,风中破破碎碎地飘来声嘶力竭地呼喊“找到了找到了”
幽州城中一处挂着萧府牌匾的院落内,二进寄畅苑中人影走动不停,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