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回乡路上的情绪一直不太好, 到家之前还专门拐了一趟,去到阿耶落水的那个地方呆了一天一夜。
这一天一夜她没合眼,一直在抄经文,用的是回来之前让纸坊专门给做的道家用的黄纸,一笔一划都带着说不尽的思念。
随她一起过来的女婢们没有去打搅她,只照着一日一餐给她做了饭食。
陶倚君身着纯白色深衣, 腰间系着一条麻带,发丝在脑后拢成一束, 以白绸扎紧,全身上下除了耳坠子上缀着的两颗珍珠再无他物。
随她而来的车队规规矩矩的停在路边,婢女和小仆也穿着素色麻衣,安安静静的跪坐在她身后。再有霍家派来护送她的兵士们则圈在外围, 让出道路的同时,也不许人停留围观。
但是陶倚君又不是没有人见过, 她跟当年离开之前的长相并没有太大变化, 只是多了几分沉淀下来的从容。她自小就跟着她阿耶在这一片管理水利,查看设施, 跟周围的乡邻也熟。有人见了她,再一想这位置可不是当年陶吏遇难的地方, 顿时就断定了来人身份。
这些乡邻不敢突破军士的包围去骚扰陶倚君, 但是他们可以议论啊,可以去陶倚君阿娘那里递话啊。
没错,陶倚君的阿娘就在这附近住着, 离陶家也就半日多的路程,跟陶父当年工作的地方一河之隔。
所幸陶母也不是个完全不懂事的人,她使人来请陶倚君,也是在第二日清晨,陶倚君将抄完的经文焚烧后撒入河水之后。
“烦请告知母亲,我需得先回族中见过族老,后日定会上门拜见母亲。”
来请陶倚君的婢女也就是个乡间的粗使丫头,见到这么大的排场,早就双腿软得不行,还不是陶倚君说什么就是什么。
“阿亓,你送一送,顺便将大郎君使人带回来的东西送去娘子处。”
贴身伺候陶倚君的阿亓应下,点了健仆驾了两架车,带着陶母使来的婢女,沿着河上石桥去了对岸。
这边陶倚君也不再逗留,上车之后一路未停,直接到了陶家族地。
早就使人知会过她要回来,虽然隔壁的婶婶还在小方城教阿满一些东西,但婶婶的媳妇,陶倚君的堂嫂早已让人将陶家的房子收拾出来,每一处都干干净净的,全然不像是两三年未住过人的样子。
“阿妹一路奔波定然是辛苦了,嫂子让人烧了热水,锅上也蒸着你爱吃的藕盒。先去梳洗,吃过饭歇一会儿,等你堂兄下工回来再陪你去见族老们。”
婶婶家这位堂兄也在衙门做小吏,不过是文书吏,没有一点实权,薪资也低,却比面朝黄土背朝天要轻松很多。
“那就谢过嫂嫂了。”陶倚君在河边坐了一日一夜,早已困顿不堪,现在能支撑着说话,都是在小方城练出来的。
吃过饭,她去自己闺房里躺下,在熟悉的环境中,她几乎是瞬间就睡了过去。
等醒来已经是夜幕初上,外间有人在说话,声音极低,但偶尔还是能听到一两句。
“伯娘她这是怎么个想法阿君的婚事肯定是族里做主,她这样横插一脚,人家说不得还以为陶家怎么不待见他们兄妹了呢。”
“这事儿你别多嘴,族老他们自有理论,再有一个,阿君也不是不懂理的人,你看她一回来也是先回族里,并未去她阿娘处。行了行了,今日你就在这边歇着,看着点阿君。这屋子多时未曾住人,有个什么缺的你在也能方便找寻。”
“我明白的,你回去吧。”
听了一会儿,应该是下工的堂兄和堂嫂。陶倚君起身束整了下衣衫鬓发,紧两步过去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