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虽然糊涂,但这点孝心,却又是真的。崔道昀心中难以决断,只是摇摇头,道“你把朕的药拿过来。”
他到垂拱殿后,第一件事就是诊脉,此时医师早已经在偏殿煎好了药,崔祁煦连忙一路小跑着吧药碗端来,崔道昀就着他的手饮了两口,目光瞟见殿下鲁大成的尸体,不觉叹了口气。
皇帝在大朝时的金殿上吃药,人犯的尸体在殿下死不瞑目,天子与死囚,竟用这么个滑稽可笑的方式相遇,真真是国运不济啊
刑部尚书牛继之还在絮絮叨叨地解释着“人犯鲁大成自入狱后一直害怕畏惧,曾经多次发狂大闹,连汤饭都没心思吃,后面又因为沾染时疫一直发热,越发寻死觅活,今天太子殿下去过之后,鲁大成就一直念叨说活不下去了,后面趁着狱卒换班的间隙用裤带自缢,吊死在牢里,臣所报字字属实,并没有半点虚假呀陛下”
崔道昀只是不言语,目光又瞥向郭思贤,就见他腰背挺直地站在殿中,虽然是六十多岁的人了,看上去依旧精神矍铄,丝毫没有老态,此时虽然他是嫌犯,但他那神色气派,倒像坐在堂上主审的是他,受审的是别人似的。
再想起皇后素日里胸有成竹、雷厉风行的模样,怎么看怎么都与郭思贤如出一辙,崔道昀不觉看了眼面前站着的崔祁煦,就见他紧锁着眉头,眼睛里都是茫然疑惑,对眼下这种悄无声息的紧张气氛,丝毫没能领悟。
崔道昀接过他手中的药碗,却怎么也咽不下去,说到底,太子还是太弱,若是不能早些把这件事处理好,万一他有个什么闪失,这朝堂之中,只怕没人能压制得住郭家。
一直在鲁大成尸体上检查的仵作终于站起身来,回禀道“启奏陛下,鲁大成的尸体微有僵硬,无尸斑,未发现中毒,死亡时间应该在一天之内。”
不对,这与谢霁报过来的消息不一样。崔道昀问道“死因为何”
“从项下的痕迹上看,应该是自缢,但又有几处伤痕不太相符,需要剖开此处皮肤,进一步检查骨头。”仵作答道。
自缢与谢霁报来的消息也不一样。崔道昀便道“你下去查吧。”
仵作带着人把尸体拖走,殿中所有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虽然都是久经风浪的,但和一具尸体相处,任谁都不会舒服。牛继之上前一步,满脸痛心地说道“臣一时疏忽,以至于嫌犯畏罪自尽,请陛下责罚”
“是不是自尽,现在还无法断言。”崔道昀淡淡说道。
秦丰益原本跪在边上,这时候听皇帝这么一说,忍不住抬头看着皇帝,喉咙里呜呜了两下,只是郭思贤立刻就一个眼刀丢过去,秦丰益连忙又低下头,不敢做声了。
崔道昀却都看在了眼里,想了想便道“时辰不早了,今日暂且审到这里吧。”
崔祁煦连忙上前来搀扶他,崔道昀又道“所有涉案之人今日暂且都押在宫中,秦丰益交由金吾卫看押,单人独牢,不得与外人串通。其他人犯关押在御马监,一人一间屋,中间隔开,不得相连,着虎贲卫在外看守,诸人犯不得私自言语,不得随意进出,不得见任何人。”
郭思贤便不言语,他算是人犯,还是别的又听崔道昀道“牛爱卿、梁爱卿、晁爱卿,你们暂且归家,明日一早再入朝吧。”
牛继之几个还以为自己也会被留下来,如今听他这么安排,却有点意外,连忙高声谢恩,郭思贤看了眼梁坤,示意他向皇帝问问如何安置自己,崔道昀早看见了,想了想说道“镇国公年事已高,奔波不易,今日就在宫中歇吧,汤升,带人把暖翠阁收拾出来,让镇国公暂且在那些歇一晚。”
居然把他留下了是为了防他串通,还是别有用意郭思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