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等他,便转身往幽篁馆的方向走去,极其自然地向他招呼道“这里不方便,去前面说。”
崔恕看着她的背影,心中陡然生出一丝恨意,既是恨她,也是恨自己。恨她毫无真心只是算计,恨自己分明看得透彻,却总是遂了她的心愿。
他定定地看了片刻,断然回头,向竹桥的方向走去,却在此时,隔岸的小径上几点灯火闪出来,有人来了。
几乎是不假思索,崔恕瞬间返回,一把将糜芜扯进竹林的暗影之中。
衣角生风,带得竹叶摇晃不定,崔恕压低了声音“有人来了。”
身边人红唇微翘,笑得可恶“只要你不在跟前,我怕什么来人”
崔恕沉了脸,起身欲走,衣角却被她扯住,她吐气如兰,向他耳语“我还有话跟你说。”
那几点灯火越来越近,看看就要到竹桥边,崔恕四下一望,林中虽然黑暗,只要灯笼一照,行踪必定暴露无遗,须得寻一个更妥当的所在。
他隔着衣袖握了她的手腕,低声道“走”
虎口合围时,她纤细圆润的手腕瞬间便扣在掌中,久违的媚意瞬间便翻涌起来。
崔恕觉得步子突然就飘了,心念急转之中,一手已经推开幽篁馆的门扉,扯着她闪进房中。
只听耳边她低笑一声,似在鄙夷他的应对之策“躲在这里,倒让我想起一个词,所谓瓮中捉”
最后一个字她没有说出来,崔恕微哂,道“如今你与我在一处,我若是,你又是什么”
话一出口,却立刻松手将她推开,一张脸便沉了下来。总是喝多了酒的缘故,竟与她这般说起话来。
透过明瓦的窗扇,就见外面那几点灯火已经在竹桥之上,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却是汤升。
皇帝的人,不知是寻他,还是寻她
糜芜早已匆匆将四周看了一遍,方圆数丈的朗阔房屋,左右用屏风隔断,中间设着一桌数椅,案上放着瑶琴,壁上挂着洞箫,竟连个可供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所以他一头扎进来,可不是瓮中捉鳖么看他从前那样精明,一旦醉酒,竟糊涂至此。糜芜似笑非笑地瞧了崔恕,轻声问道“眼下该怎么办”
也许是她的笑容太美,也许是酒意作怪,崔恕竟顺着她的口气问道“你想如何”
“你想法子逃吧,我留下。”糜芜瞅着窗外面刚刚下了竹桥的汤升,口中说道,“只要你不在,我就是撞上他也没事。”
“逃我此生从未逃过。”崔恕道。
“那你说怎么办”糜芜横他一眼。
灯光已近在眼前,耳边传来小内监的声音“桥底下的草坡被人踩过,像是男人的足迹,汤总管,是不是在附近细找找”
糜芜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崔恕赭色的袍角底下,灰色丝鞋的白底子上,也沾着水迹,心念急转之间,糜芜迅速蹲身掏出帕子,匆匆将进屋时的脚印擦去,却在此时,灯笼的光映上窗棂,汤升踏上一步,伸手推门。
腰间一紧,崔恕伸臂揽住她,糜芜在匆忙间伸脚将最后两枚脚印擦掉,跟着身子一轻,早已被崔恕带着,跃上了房梁。
眼前倏地一亮,汤升举着灯笼向屋里照了照。
崔恕来不及多想,只搂紧怀中人,向粗大的梁柱上一趴,借着横梁的阴影,隐住了身形。
脚底下,汤升提着灯笼走进来,在屋里四处走了一遍,仔细查看。
糜芜身前紧紧贴着横梁,身后压着崔恕坚实的臂膀,异样的感觉徐徐袭来,糜芜定定神,从敞开的门里居高临下地望出去,就见几个小内监打着灯笼四下分散开寻人,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