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应该是昨夜看书时睡着了, 忙坐起身来, 垂目一看,身上犹自穿着昨日的衣服, 发髻也不曾解散,大约是皇帝不想惊动她, 就让她宿在了小书房里。
窗棂上天光并不很亮,也看不出什么时辰, 糜芜下了床,随手整理了衣裳头发, 开门出去时,宫女们正捧着沐盆、手巾等物往皇帝的寝间去,看样子皇帝也是刚刚起床,糜芜停了片刻,估摸着皇帝应当收拾好了,这才往屋里去, 才走到门口,就听汤升在里面问道“陛下,昨夜的起居注怎么写”
糜芜不觉顿住脚步,跟着听见崔道昀的声音“独寝。”
这是在核实皇帝是否有糜芜觉得腮上有些热, 连忙退回到庭中,心里不觉想起贤太妃的话,一是位份,二是孩子,没有这两样,再怎么宠爱,都是假的。
皇帝待她是假的么
糜芜下意识地摇头。即便她不是很能确定皇帝心里的想法,但她能确定,有皇帝在身边时,她前所未有的安心,这种安心,是她在别人面前从未感受过的,即便在崔恕面前也没有,感觉不会骗她,皇帝是真心想要对她好。
可这种好,并不是别人以为的那样,男人对女人的好。回想起来,崔恕看着她时,眼中都是强烈的爱欲,而皇帝看她的目光,从来都是平静祥和,这绝不是男人对着心爱的女人时会有的目光。
皇帝喜欢随手摸摸她的头发,喜欢听她漫无边际地说着没什么要紧的闲话,喜欢看她吃饭,还会耐心纠正她的偏食,告诉她哪些该多吃些,哪些该少吃些。
而她喜欢拉着皇帝袖子或者衣角,喜欢在皇帝不很忙的时候待在他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闲话,喜欢跟他讲从前在乡下时的旧事。她在崔恕面前可以百般撩拨,可在皇帝面前,从一开始的尝试之后,她就再也不曾起过一丁点儿这样的念头。
糜芜突然有点恍然的感觉,原来从一开始,她与皇帝,便默契地为他们的相处设好了界限。
身后突然传来崔道昀的声音“起来了”
“起来了。”糜芜定定神,回转身向他一笑,“陛下昨晚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沉,就没有叫你。”崔道昀看她衣服皱皱的,头发也是凌乱,抬手替她理了理,轻声道,“你回去收拾一下,待会儿过来跟朕一起用膳。”
糜芜对上他温和的目光,心中瞬间安定下来,轻快地说道“陛下,别忘了我的月例钱”
崔道昀笑起来,点头道“好,朕这就给你准备去。”
等糜芜回房去后,崔道昀叫来汤升,问道“大公主出降之前,月例是多少”
汤升道“每月支钱百五十千,若遇节庆之时,或者公主生辰,增至二百千。”
“照着这个数,给江糜芜发放月例。”崔道昀吩咐道,“从朕的私库支取,不必走公中的账目。”
大公主是皇帝唯一的女儿,数年前已经出降,汤升暗自吃惊对照的竟然是公主的份例,连忙答应下来,早听见郭元君的声音在门外说道“陛下在算什么账目呢”
跟着就见郭元君满面笑容地走了进来,汤升忙退到边上,崔道昀淡淡说道“皇后来了。”
郭元君笑道“昨儿听见陛下似乎咳嗽了几声,臣妾命人炖了百合莲子羹,又加了枇杷叶和川贝母,放了些冰糖,都是润燥止咳之物,陛下试试看好不好。”
她身后跟着的宫女连忙把食盒放在案上,郭元君亲手揭开盒盖,取出一个小巧的汤钵,盛出一碗奉到崔道昀面前,道“文火炖了一个时辰,极软糯了,陛下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