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已能安然面对那些鲜红鲜红的血,他咳出的每一分生机,都连着我的,只是哪怕我成了死气沉沉的空壳,也要先将他好好的送走。
浓的化不开的愁云笼在顾家上方,再多的钱再好的药,都无法从阎王手中抢下这个重要的人。
在每日每日送入的良药和送出的鲜血中,又捱到了一个严冬。
最后一树梅花,最后一次机会。
我搬来百十个酒坛,发疯似的摘了将近半园的梅花,他教的每一个步骤在脑海里轮转了无数遍,一分一秒不敢偏差。
当封好了最后一坛酒,天穹早已遍布繁星,我垂头丧气的走回内室,却见夫君半倚在床榻上,一双星眸如往昔那般盛了满满的温柔笑意,
“绫儿背着我偷偷去赏花了”
他瘦的形销骨立,手指却还是极暖,从我头顶摘下一片洁白的梅瓣轻嗅,
“今年梅花开得如何”
“很好,只是你身子不便不能出门,我绣给你看好不好”
我拿起一旁的针线,却被他攥住了手,
“绫儿,陪我躺一会儿。”
床榻宽阔,自他消瘦,便更宽阔,我脱下鞋袜躺上去,紧紧拥住他的腰腹,如同将溺之人抓住了浮木,舍不得松开哪怕一根手指。
“绫儿,你可信轮回”
“信。”
我曾是奈何桥上不成形状的魂魄,没有轮回,如何偷得这数年相伴
“绫儿,我要是能更早一点找到你就好了,免去你吃幼年的苦,一点点陪你从幼年长大,不错过你的每一天。可是没有可是,我这幅破破烂烂的身子,实在拖累。”
“崇寒,一个人一辈子要吃的苦和享的福都是有数的,如果是我以前吃的苦让我遇到了你,那我宁愿再多吃几年苦,换你多陪我几年不,不用几年,一年也好。”
让我再学一学酿酒的本事,给你酿一坛最好的梅花酒。
“崇寒,你咳血的时候,很痛吧”
眉毛几乎皱在一起,却还要强笑着要我别看。
“崇寒,我还有很多东西没学会,字写的不好看,书也读不懂,你多帮帮我好不好”
“崇寒,我真的很幸运,遇到你,我把运气全分给你,能不能换你好起来”
“崇寒”
“崇寒”
我想好了要坚强的送你先走,可是我好害怕,没有你的日子,我一秒都不想过。
梅花酒启封的前一天,顾家三子顾崇寒病逝。
丧礼翌日举行。
棺椁走过的长街一如大婚当日,只是再没了鲜艳的喜服,身上素白的丧麻映着长街累积的雪,身后是抢地的哭喊,我抱着冷冰冰的牌位走在最前,满心满眼都是他暖融融的笑,几乎遮住脚下的路。
崇寒,你问我信不信轮回,可是要回来寻我
可是等待太磨人了,万一我等不到呢,你连一句承诺也不曾说。
棺盖敞开大半,封入灵堂三日,顾家众人守第一日,好友守第二日,我来守第三日。
梅花酒到了时候,却一直没来的及取,在土里多埋了两日竟然一反常态的甘冽可口,我倒下一杯放在灵牌前,而后取出怀里的药瓶,尽数倒进酒坛。
“这是主母给的药,她说这病疼入骨髓,药石无医,只要你说受不住,便可立即解脱,你没喊疼,可我好疼,也疼入骨髓,世无解药。崇寒,我不是什么绫儿,我是小四,只是小四,你不是多话的人,却爱极了绫儿二字,是不是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