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崇寒回头向我招手,
“绫儿,过来帮我推。”
我喜欢帮夫君推轮椅,从他束冠的发顶看下去,额头饱满,鼻梁挺拔,长睫比女子还要浓卷,我小四真的走了狗屎运。
“绫儿,你可知梅花可以酿酒”
“酿酒”这么贵的花酿的酒,得多贵啊,我舔舔唇,“酿一壶酒,要用太多粮食,我们家从没有酿过。”
顾崇寒从怀中摸出一个手炉,塞进我手里,抬起头暖融融的笑了笑“我教你酿梅花酒,你可愿意”
我学着他的样子,暖融融的回了一个笑,
“好。”
这次的声音很大,很坚定,很欢喜。
梅花酒很好喝,甜滋滋的流淌过喉舌,唇齿弥漫着梅花冷香,可惜我太过愚钝,学了很久,酿了很多次,都不好喝,哪怕我跟夫君的步骤一模一样,取同一树花,埋同一方土,启封后总比他的难喝许多。
就如同他封了一坛鲜活的梅香,而我的梅是死的,香气腐烂发酵,酸苦难捱。
“花期快要过了,我是不是很笨”
满园香雪如今只有零丁几枝,许多零落成泥,许多被我浪费,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在顾崇寒手中摇身一变,成了醇厚的花酒,他用力转着轮椅走近,掰开我掐紧暖炉的手,放入一只小小的香囊,
“酿梅花酒是很难很难的事情,我花了你千百倍的时间才学会,说起来,我才是笨的那一个。”
夫君安慰人的样子温柔极了,我几乎要融化在他清浅的语调里,可是我学了一整年,送走了两树梅花,比我还多千百倍的时间岂不成了妖怪。
手里逗人开心的香囊绣工精美,不知出自哪位绣娘之手,自我嫁过来,厅堂之事不容我去,厨房之事不用我去,寻常大户女子琴棋书画针织女红之类的活计我一样不会,夫君从不曾埋怨,甚至不曾提及,可我到底是自卑的,觉得哪怕他双腿不便,我也根本配不上。
“你可喜欢我绣的香囊”
“什么”
我整个人僵在石凳上,
“这是你绣的”
顾崇寒似乎被我夸张的木怔逗笑,竭力忍了忍唇边荡漾的笑纹,
“我自小双腿残疾,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也只有学学这些手艺,才不像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崇寒。”
我第一次近乎僭越的唤他,将手摸进他盖着的薄毯,握紧那双温暖的手,
“你只是,运气不好。你的运气太不好,而我的运气太好,所以我们才能遇见,不是吗”
是他运气不好么
顾崇寒胸口无可抑制的抽痛起来,一把将我揽入怀里,将所有的脆弱和悔恨挡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绫儿,你说反了,是你的运气太差,竟然遇到了我。”
我一直以为自己天资奇差,该是一事无成的,毕竟原本是山顶上一块冷冰冰的大石头,比榆木疙瘩还要硬上三分,却没想在针织女红方面小有造诣,许是夫君授业有道,谆谆教诲了三两个月,我就能独自完成一只精美的香囊,再磨练半年,便能达到“心有所想,皆可落针”的水平。
只是随着岁月流逝,夫君的身体越发不好,曾一月进一副的药变成一月四副,直到最后日日进药却不见好转。
那个红竹的轮椅已经用不上了,夫君日日躺在床上,一天里只有零星一两个时辰是清醒的。他第一次咳血时,我觉得天都塌了,眼前瞬间一片漆黑,可我晃了晃又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