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哑的声线传进耳朵里,计延宗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明雪霁说的是什么。
于震惊之外,油然生出一股怒意,她怎么敢
他尚且没打算休弃她,她怎么敢先跟他提和离
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和离。”她哭着,声音含糊,勉强能听清,“和离。”
像有什么从来都只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间失去了把控,格外震惊恼怒“和离你确定”
“和离,”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是坚持那两个字,“和离。”
计延宗沉了脸。和离。这个无知无识的内宅妇人,他料想她会哭会闹,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敢跟他提和离。控制着情绪“胡闹也得有个限度,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转不开弯,这次我原谅你,以后再不得如此忤逆。”
不,她不要什么原谅,她要和离。明雪霁说不出话,拼命摇头。
现在想来,有那么多痕迹可寻,山洞那次他嘴上说着拒绝,可她听得清清楚楚,他的脚步一直是往里的,自始至终都是他引着明素心往更偏僻的地方去,可笑她那么傻,这么明显的破绽都没发现。“和离。”她不要像母亲那样孤独煎熬,默默死在牢笼里。
“放肆”计延宗重重一拍桌子,“我教你读书认字,教你做人的道理,你都是怎么学的”
他一字字一句句手把手教的她,她是他的妻,是他亲手塑造的女人,她怎么敢违拗他“为女子者该当柔顺服从,孝敬父母,服侍夫婿,最忌妒忌不驯。你因为妒忌忤逆父母,甚至向我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太让我失望了。”
眼泪滚滚落下,明雪霁呜咽着。
不对,他说的,不对。他不许她忤逆父母,但蒋氏并不同意娶明素心,他为什么,却可以忤逆蒋氏
计延宗慢慢说着,从熟悉的言辞中找回了昔日的从容。她不可能与他和离,她只是个无知无识的内宅妇人,离了他,怎么活。况且明家又靠不住。她提和离无非是想吓他,闹一闹,也许就不用做妾。
这点心机,他虽然看不上,但也不是不能忍。毕竟,他也并不打算让她做妾。“更何况你妒忌的人,是你亲妹妹。自古有娥皇女英,我也曾给你讲过关雎螽斯,我一再告诫你女子的德行最为要紧,要有容人之量,要贞静守节”
不对,全都不对。痛苦和愤懑交替着,明雪霁泪眼模糊地望他。
他说她不该妒忌,那么明素心要休弃她,要贬她为妾,就不是妒忌吗他说女子要贞静守节,那么明素心单独和他在山洞里见面,当着那么多人和他举止亲密,就是贞静,就是守节吗他要求她的,为什么和要求明素心的,不一样
明雪霁想不通,像头顶的青天突然塌了个大窟窿,露出背后阴暗狰狞的真相,迷茫、惊恐、无助,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计延宗看着她。她哭得很厉害,眼睛肿得桃儿一样,脸上都是泪,额上的碎发沾了汗和泪,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让他总想替她撩开,又极力忍住。她现在的模样明明很狼狈,但奇怪的是,他不觉得厌恶,反而有几分怜惜。下意识地和缓了语气“你虽错得厉害,但我也不是全无责任,近来我太忙,没有好好教导你”
“爷,”小满怯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王府那边请夫人过去说话。”
哭泣和争执暂时停歇,计延宗怔了下“请她”
他想不出请她做什么,她一个无知无识的内宅妇人,什么都不懂。“你没听错不是请我”
“没听错,是请夫人。”小满早听见了屋里的争吵,只在门前,不敢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