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南风就这样安静地趴在父亲膝上,嘴角渐渐上扬,承欢膝下,这就是天伦之乐。
精神放松下来,陶守信轻声问“原本该是陶悠去农场,可是她出发前摔断锁骨,你替她去了,心中是不是有怨气”
陶南风没有隐藏内心真实所想,“嗯”了一声。
“莫要心生埋怨。我们没办法改变别人,只能努力强大自己。你现在农场结识了新朋友,有了新的努力方向,这是好事。”
父亲还是这样,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呢。
想到向北曾对自己说过的话,陶南风第一次明确表达出内心的不满“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陶守信愣住,拍打女儿后背的手也停了下来。
他思索片刻,长叹一声“当年你冯姨根正苗红,又是工人阶段,嫁给我这个臭老九,与那些闯进来抄家的小将们直面对抗,豁出命来护住我一书房的书。这个恩,我一直在心里记着。我长期在外出差,你冯姨打理这个家不容易。陶悠心眼虽然有些小,但既然叫了我一声爸,我对她也有一份责任。”
一字一句,透着父亲浓浓的责任感。
陶南风慢慢直起了腰。
目光炯炯,与父亲平视,这个时候陶南风才发现,父亲鬓边已有白发,眼角也有了细纹。父亲今年才四十六岁呢,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
“陶悠摔断锁骨,是她们母女俩自导自演。目的就是要趁您不在家,把我送去农场受苦。您常年出差不在家,并不知道她们母女背后是怎么对我的,嘲笑、讽刺、打击、冷落难道您就没有怀疑过,我小时候爱笑爱闹,后来为什么话越来越少”
陶守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霍地站起。
“什么你说这话,可有什么凭证”
父亲的目光威严,带着怒火,如果是以前的陶南风,她可能会害怕。可现在陶南风经历过农场权利斗争,早已成长,她没有退缩,勇敢地与父亲目光相对。
“不需要什么凭证,我的话,你信就信,不信就罢”
女儿的话在陶守信脑海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原以为继弦冯春娥是个贤惠人,必会善待自己女儿;原以为陶悠是个单纯的好孩子,自己待她一分好她亦会感恩在怀。
谁知道,今日南风告诉自己,这两人表里不一他看到的贤惠、单纯,只是一种表演,演给他看,让他放心。
她们怎么敢呢怎么能这样呢
俗话说得好,我敬你一尺、你敬我一丈。哪怕没有爱,至少还有恩。哪怕没有恩,至少还有义
南风年幼失母,孤苦无依,自己放心把她交给冯春娥,竟然是错了
陶守信颓然坐倒,嘴唇微微哆嗦,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
看到父亲大受打击,面如土色,陶南风心中不忍,轻声劝慰道“她们对我虽然不好,待您倒是真心实意”
陶守信却是个认真的人,他摇了摇头“不你说的话,我信。你是我的孩子,我和你母亲都是正直之人,你不会说谎话。你以前从来不说这些,我以为你是长大了有心事不肯和父亲说,看你在家穿得好、吃得好、学习成绩好,我便以为你受到了很好的照顾。是我失察,我这个父亲,失职。
这些话一定是藏在你心底很久了吧你以前年纪小、胆子小,现在长大了,勇敢了,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南风,你受委屈了”
能够被人理解、看到的委屈,那就不算委屈。陶南风眼眶一热,将头埋在父亲膝盖之上,努力控制着那一股陡然而来的泪意。
陶守信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