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进山,可不能只手空拳的进,不过山里气候反复无常,只说山里野物凶猛,也不得不早做防备。猴子多,见人就欺,食物杂,又野性难驯,遇见单独的行人,还会一拥而上杀人,再撕着吃掉被它们杀掉的人;野猪也多,还有树熊,狒狒,哪个都不好对付,所以要进山,必要多伴些人才好走路。
衣裳靴子也要带足,要能防雨雪,还得保暖;干粮也要带些,走山路可费力气,若走到一处人迹稀少处却又累又饿时,少不得要吃些现成的干粮垫补垫补;火折子和生火石也要多带些,山里生火不易,树枝子湿的不好着火,老练些的人会在衣裳里多塞些干草,一为保暖,二为好生火
于是拾掇了一个可背携方便的包袱,里面放了肉干、咸口的炒米炒面,几丸霍香丸,柴胡丹,驱兽的薰丸,火廉火石火折子一个不少,还有衣裳鞋袜。
徐知安进山,除平湖和徐大船之外,还带了八名衙吏,又在街上雇了两个惯常进山的人,各自穿戴好,背了个大背包沿着石阶小道往山里去了。
南浦的冬天雨水多,又常被湿气遮着,总见不到太阳,这样的天气,徐府诸人穿着皮子披风烤着火尚且觉得阴冷难耐,那山里寻常人家的日子要怎么挨
于是一日,玲珑跟着随娘子去了外面,南浦的街很有特色,转街像走迷宫,店铺的位置也都隐蔽,依着山势建的竹屋或木屋,有的已有了吊脚楼的形态,往日里女人孩子都在楼上,倚在山石壁里烤火取暖,男人会将食物和柴火放吊篮里,用绳索吊上楼。今年男人们都去了山里修路,女人们只能穿上绑至半腿处的草鞋,身上绑一块旧的满是补丁或破洞脏的看不出颜色的褥子,或去山上挖葛根,或去山下的田畔寸挖野菜,背篓上面还要放些柴,背回去后顺着绳索拉到竹楼上
凡是能看到的人家,都被烟火薰的黑黢黢,家家屋顶升腾着烟气,在阴沉沉的山色里,像一副古旧腐朽的画卷,无端让人觉得心里也压抑的很。
人也都瘦,面色青白的瘦,面色黑黄的瘦,孤苦伶仃似的瘦,佝偻着似骷髅似的瘦衣不衣,裳不裳,褴褛着裹块破布,裹着枯草,裹着山鼠皮拼缝的斑驳色的皮子,几乎每人身上是竹背篓,背篓里背着一家子的生计。
虽看着艰难,不过山里好歹能寻到一口吃食,比之如今的北方的百姓,又算是比较幸运的。
一条街,上上下下弯弯曲曲近有三千阶,玲珑走到了半山处,腿就酸软的不成,和随娘子两人进了街角的一处茶摊。
如今的这些汉民,许多都是百年前从湖广迁入的,口音还带了些原乡音,生活上也保留了几分那边的习惯,比如,喝茶,种稻,打糍粑。
南浦没有茶树,但山里各种叶子多,总能寻到几种能做茶饮的叶子来,炒一炒揉一揉,就能做日常的茶饮。
这种树叶炒出来的茶冲的茶水,味道很像老茶梗子泡水的味道,略涩,略苦,最后有些许的回甘。这是清茶,一文钱只管喝,来人只管往门口的竹箱里塞钱,碗就在门口处,茶锅在屋里,用竹勺舀进碗里,泡着身上带的菜团子,就是一餐,吃完之后在门口的雨水瓮里舀半碗水简单洗一下,碗又原样放在门口的桌上,下一个客人来时,还是这样的用法。有时一只大粗瓷碗,会连着被许多人这样用,且客人多是脚夫。
还有较贵的一种擂茶,放药草的叶子,炒过的糙米,树里的虫子,最好是蚁卵或是蜂蛹,散上粗盐巴和香桂粉,生捣成糊状,再用滚滚的热茶汤一浇,就是八文钱一碗的擂茶糊。
这个少有人吃,一则贵,脚夫们舍不得花这样多的钱吃一碗擂茶,二则冬日里能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