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岁啊
董灵鹫自己的十九岁是什么样子来着那些记忆几乎久远得模糊不清了, 只想起她对“觅得佳婿”的幻想,早在这以前便已经消磨干净,要是真要追寻天真烂漫的时候, 恐怕还要再往前推个几年不止。
她抬起眼, 看着此刻温文乖顺, 静静陪膳的小郑太医, 道“这个生辰很妙, 牛郎织女相会鹊桥, 乞巧穿针, 男女相会,就是姻缘神也会庇护你的。”
郑玉衡道“臣只要娘娘庇护就够了。”
董灵鹫却只是微笑,并不言语。在她心里, 即便她将郑玉衡耽误几年,也没有所谓的跟他偕老终生的想法那都太远了, 年轻人的心性计较不定, 或许哪一日小郑太医便突然醒悟、突然不愿意了呢
他即是她的爱物, 若是用权势逼迫、满足私欲,就算是一份爱物,也将会反招愁怨。
董灵鹫的心肠很硬, 硬到为一位相伴二十年的好友守灵送葬时,为家国而计,连哭一声的空隙都没有,可她的心肠又很软,光是郑玉衡红着眼睛, 她就已经放下那些苛刻的距离, 安慰地将他抱在怀里。
宫中也是过节的, 按例当有赏钱。不过这些事不需要董灵鹫操心, 自然有女官们安排妥当。她环望了正殿内外一眼,吩咐道“让她们都休息去吧,别为了我过不成节,只留几个看宫殿就够了。”
杜月婉道“娘娘慈悲。”
说罢,杜月婉便将各处的女使遣散,分发了节庆的赏赐,只在每处要务上留一人,并嘉以更多的赏钱。
顷刻之间,慈宁宫肉眼可见地清寂肃然了许多。不过这样反而自在,董灵鹫问他道“往常你的生辰,都是怎么过的”
郑玉衡一时语塞。他的生辰哪有过得好的除了最初的几年、尚有父亲陪伴爱护之外,只有一年比一年更不好过而已。以至于他能够记得自己的生日,都是因为这个日子太过特别,好记得很。
他想了想,道“臣是平常之家,只跟寻常百姓无异而已。”
董灵鹫了然点头,道“一开始也不说,过了午时才告诉我。晚上我让小厨房给你做一碗面,再就是”
她也想不出什么事了,只能按照郑玉衡的年龄,比对自己的儿女。小皇帝和公主尚且年幼的时候,她也并不是个十分称职的母亲,因为那时孟臻初登大宝,国朝不稳,各类乱象层出不穷。
董灵鹫光是为这些事,就已经甚费心力,乃至于除了礼仪所在之外,不曾为儿女们大办过生日宴,但年年岁岁给孩子们准备一份礼物,还是做得到的。
“你有什么想要的么”董灵鹫温和地道,“再过一年,等你弱冠行元服之礼,哀家再不能将你看成孩子了。”
郑玉衡从未如此期待过自己的二十岁,他按捺住心情,谦谨道“娘娘厚爱,臣光是能陪在您身边,就已经是毕生所愿。”
“你懂什么毕生”董灵鹫打趣道,“这些托付啊、毕生啊之类的词,先皇帝直到龙驭宾天前才跟我说过,然后就托付过来一整个江山,他甚至跟我说,若诚儿这孩子不堪用,让我自取之。”
郑玉衡微微一愣。
这话的意思是,要是如今的新帝孟诚没有培养好,明德帝甚至可以留遗旨下来,让董灵鹫名正言顺地以女子称帝,这绝对是满朝诸臣难以想象的、是会引起天下动荡的一件事。
郑玉衡不禁问“那娘娘为什么”
如今已成定局,这种事说说倒也没什么。董灵鹫持着玉箸,语调很是平和温柔“你觉得当皇帝很好吗”
郑玉衡道“万人之上,九霄之巅,青史留名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