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灵鹫神情微怔, 消化了一会儿这个消息,而后直接起身走到王婉柔面前,拉住她的手, 视线先是看了看她的脸庞, 然后再下移到她的身上。
她吐出一口气,慢慢地道“好孩子辛苦你受这一遭了。皇帝知道吗”
王皇后道“还未来得及告诉陛下。”
“你应当先告诉他呀, 先往慈宁宫跑什么。”董灵鹫吩咐道,“让月婉告诉给皇帝,就说他今日从神英殿回来之后,直接到哀家这儿用膳。”
“是。”
董灵鹫道“宫里除了你以外, 虽有嫔御, 但皇帝也是淡淡的, 不太上心。你就好好养着身体, 保证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王皇后软声道“儿臣知晓了。”
董灵鹫点了点头,让人给皇后呈茶、摆上糕点。
这确实是一件喜事。
但董灵鹫却没有感觉到非常地喜悦,她甚至还在一种没能彻底相信的微微茫然当中。不知道这究竟是因为这十几年来宫中人丁稀少的子嗣常态,还是因为她的情绪已经被当权者的这个位置打磨得圆润光滑、波澜不惊。
对于新生儿这三个字代表的概念来说,她这个皇祖母的“母性”, 已经被大大地消耗过了。她的博爱、她的偏爱,都已经分别归类在某一个具体的人身上,以至于董灵鹫竟然无法因为虚无的“皇孙”的概念,代入到所谓的,天伦之乐的场景当中。
这种微妙的焦虑持续到用膳之后。
董灵鹫支着下颔,手里转着一盏茶, 看着皇帝对皇后嘘寒问暖、面带笑意的模样, 脑海有些放空。
等到孟诚注意到时, 董灵鹫的思绪已经延伸出去很远, 她默默地想着,虽说以她的年纪,民间百姓早就是含饴弄孙的时候了,但她还是感觉到一股很微妙的异样简单来说,就是高瞻远瞩、沉稳豁达如太后娘娘,也不免对岁月的不饶人心生感叹。
她是真的要上年纪了么董灵鹫抚摸着珠串,恰好想起郑玉衡的那张脸来,又念及,要是他回来了,发觉要有一个真正的小孩子叫她皇祖母,那还未到成家立业年龄的小郑太医应当会表情很精彩吧
孟诚看她并不十分开心,不知缘故,便详细问“母后所忧何事可否告知给儿臣明白”
董灵鹫看了他一眼,说出一个切实的忧患来“你今年十九岁,六月生辰。你们两口子都还是不成熟的性子,尤其是你,这就要养另一个孩子了”
孟诚道“母后昔年不也是极年少时有了儿臣和盈盈的吗”
“所以才没将你养得太有出息,这都是我跟孟臻的过失。”董灵鹫道。
孟诚不敢说话了,半晌,又试探道“还请母后多教导儿臣。”
董灵鹫道“你这阵子已经很有进益,我看理政的学问,皇帝已明白得差不多了,至于其他,不是一两年的旁观能学会的,往后还有几十年的时辰给你打磨,哀家只待将朝臣内外安排妥当,北伐、通海、定税,再沥过一遍朝野里的泥沙,我看就可以松手归隐,颐养天年了。”
孟诚闻言怔愣许久,他初闻此言,虽然不至于像最初亲政一样惶恐,但也是惴惴不安,眉头紧锁,只道“母后,这”
“你也不必害怕。”董灵鹫望着他道,“大丈夫顶天立地,怎能瞻前顾后、束手束脚你也是要成为父亲的人,庭中遮风避雨之树木,本就是更迭变幻的,实话跟你说,先前诳他们的退隐不问政事之词,也并非是一片空话。”
“母后。”孟诚不得不起身行礼,跪了下来。
一旁的王婉柔见状,正要随之下跪,董灵鹫抬了抬手,瑞雪便扶住皇后,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