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将军领命离宫后, 这场初雪还没有停。
窗外白纷纷,董灵鹫伸手贴在热茶的杯壁上,侧头看着又坐下誊抄的小郑太医只不过这一回他就没那么专心了,仿佛刚才让耿将军揪着身份质问了一通, 有些失落似的。
董灵鹫一边喝茶, 一边轻声道“不高兴”
郑玉衡道“臣没有。”
董灵鹫看着他这模样,就忍不住唇边的笑意, 故意道“那你怎么气得字都写错了”
郑玉衡连忙松开手, 挽袖检查了一下笔下的字迹,发觉依旧谨慎工整, 没有半分错漏, 他抬起眼,对上太后的双眸, 才反应过来从她的角度,其实是看不到自己写得如何的。
他顿了顿, 道“您总是捉弄我。”
“总是也没有几次。”董灵鹫道,“过来。”
她的话落在他身上,像是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命令。哪怕她口中的语气并不包含命令感,但郑玉衡还是像被揪住后颈皮的猫一样,不得不顺着她的言语上前, 他隐隐将这归类于更深、更捉摸不定的一种东西, 他称之为“宿命”。
他在“宿命”面前,总是毫无风骨地、可耻地低头了。
董灵鹫牵住他的手,玩弄着他修长匀称的指节,说“这几日这么这样安分, 你不闹别扭、不邀宠爬床, 不跟皇帝斗嘴生气, 哀家都要不适应了。”
郑玉衡先是欲答,然后又眉峰一皱,有点儿质疑“臣哪有这样”
董灵鹫道“心口不一,一直这样。”
郑玉衡对此供认不讳,没脸否认,只得低头应了,然后解释道“娘娘忙于朝政,臣怎么能添乱。”
“嗯”董灵鹫语调微停,“还算是个理由。郑卿为天下计,颇多牺牲。”
她这么一说,不亚于一种特别的鼓动。小郑太医在她面前,一直都是拿捏不准底线的,这时心思又活泛起来,思索着探问“娘娘”
董灵鹫说“这就要邀宠了”
郑玉衡“”
她怎么能把我的心量得这样准
小太医登时话语一滞,脸色羞窘。
董灵鹫笑得不行,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又轻柔地抱住了他,下巴抵在郑玉衡的肩上,微微阖上眼,语调里有些许懒散“又倦又乏,今日就当看完了,衡儿去寝殿陪哀家吧。”
郑玉衡低下身,由着她倚靠,小心地探手护住她的腰,气息轻轻地扫过去,淬着雪松似的清凉“一不吃药,二不用膳,就寝到夜里再起身这可大违养生之道。”
董灵鹫轻轻叹了一声,伸手捏了捏郑玉衡的后颈,点到为止地发泄困意,又说“人家找男宠、面首,大多图一个寻欢作乐。我身边只容你一个在这儿,你倒好,烦得很。”
郑玉衡踌躇不定,心中松动,便压低声音“怎样才精神”
他说着,贴近过来蹭着董灵鹫的身躯,话语中有一个念头呼之欲出。董灵鹫正要作答,便听小太医又问“臣那日中秋月圆夜,可曾跟娘娘说了什么”
董灵鹫盯着他的眼睛。
郑玉衡的眼睛一向清澈好看、黑白分明,特别是这种有点儿理亏、不太敢发作的模样,就犹为地生嫩青涩、我见犹怜。
她的话到了嘴边,转了个弯儿,挟着些许升腾的、捉弄的恶念,混在话里“真想知道”
郑玉衡对那日的事大多都记得,只忘了最关键的几处过渡,也怀疑太后娘娘对自己的承诺是他脑补的,为此忧心忡忡了许久,这时就像是上钩的鱼一样,一口咬住了鱼饵。
他道“是”
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