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和郑玉衡两人,似乎都不太愿意在太后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厌烦”、“针对”和“两看相厌”。
为了维持在太后娘娘心中的印象,两人不得不装得大度自然,彼此气氛十分别扭地渡过了一整个秋日。
董灵鹫除了时常收到来自福州的赈灾公文外,还发现孟摘月终于有了动静。
自从那一日从内狱回去之后,孟摘月把自己关在府中好几日都不见人,不知道是让刑讯的场面吓着了,还是“为情所困”
所幸这不过只持续了日,而后,昭阳公主一改常态,前往大理寺审阅往年的司法案卷,一开始将大理寺卿吓了一跳,还是请示了皇帝后才让公主留下。
所幸她查看的都是往年的案卷,而且十分安分,不似往日里骄纵跳脱,甚至还帮着整理出一两处日期上的谬误。久而久之,大理寺上下反而没什么意见了,倒是还因为公主在此,享受到公主府送来的茶点吃食等物。
内狱既然负责刑讯,那么跟大理寺也是素日里常有往来的。董灵鹫估计着,他们两人应该又见了不止一面,只是看这没个动静的架势,似乎是见了面也没发生什么。
她倒是放心了。
另外放心的一件事则是董灵鹫为赈灾之事筹谋布置,抽不开身兑现“诺言”时,恰好郑玉衡也因为酒后过醉,仿佛脑子里也没想起她的许诺,又或者是想起了,却没有敢出口提出。
小太医只是眼巴巴地等着她,如往常一般侍奉等候。
一直等到秋日过去,初冬降临,第一场薄雪覆盖上窗棂。
董灵鹫又收到了来自福州的赈灾事宜,魏缺魏侍郎做得比她想象得还好,这位钦差大臣的手腕很是刚硬,地方上的地头蛇都一时压盖不住,不得不乖乖吐出快到嘴边的利益。
只是此时抵达慈宁宫的,大多是魏缺上呈叙述的情况,想要确认实情,还需要魏缺手中的详细账目和往来公文。
董灵鹫看完了上呈的奏疏,遣人宣耿哲将军如内觐见。
耿哲在午后入宫,如往常一般在珠帘外行礼问安。董灵鹫随口道“将军免礼。”
耿将军抬眸上望,隔着一道珠玉叮当的细帘,望见太后娘娘端庄挺拔的身影。她坐在书案后,手中正持着一只蘸着朱砂的御笔,低头沉思状。
在董太后身畔,那个只有过一面之缘、但在耿将军心里留下很深印象的郑太医,正极为安静温顺地誊抄文书,神情很是专注。
他有点意料之外,没想到这件事在朝中发酵了这么久、陛下应该已经得知的情况下,慈宁宫还能维持这么沉静无波的局面新帝的胸襟和宽容程度,倒是教耿将军有些恍惚。
董灵鹫经瑞雪提醒,抬眸看向珠帘外,没有先提起公务,而是温和随意地道“耿将军肩上落雪了。”
耿哲偏头一看,见衣袍的左肩上濡着融化的雪水,只有一层浅浅的晶莹还覆在上面,拱手道“太后娘娘关怀挂心,末将铭感五内。”
“铭感五内就不必了,”董灵鹫道,“哀家只是想起京都在一年的第一场落雪时,会在宫外的锦绣街那一路上,举办庆祝一年好时节的神仙游会。京中的女郎们妆点为天上的神仙妃子,到永宁寺去拜祭祈福。”
耿将军沉默了一息,也顺着她的话想起太后娘娘年轻时的往事,说是一句冠盖京华,实不为过,也不怪当时让东府太子爷亲至求娶。
他道“娘娘若是思念盛景,不妨出宫去看看。”
董灵鹫却摇头,感慨了一句“只适合思念,不适合去看这次宣你觐见,是有件事特别嘱托。”
她轻松的神情逐渐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