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圆怔怔地起身,看晏倾提着绣花鞋走到她面前。
二人互相看了半天,无言以对, 满腔羞愧之下, 徐清圆又坐了回去她并不愿给他惹下这样的麻烦。
晏倾蹲下身,将绣花鞋放于床榻前。而女子裙裾如流水摇摇,他眼观鼻鼻观心, 视线并不随意乱放,余光却仍看到了裙下的一双雪白赤足慌乱地藏入裙摆下。
脚弓紧绷,玉指玲珑小巧, 胭脂色在指甲上如小尾调皮鲤鱼般。
霜白赤足一晃而过。
晏倾脸上温度升高,睫毛颤了两颤。
他确实对于这种情形有些无措迷惘,但他又非痴傻之人,唯恐自己不恰当的任何举动, 会让徐娘子觉得害怕。
他便仍是不疾不徐地站起来,向后退开两步。他如同面对每一次审问的要犯一样,冷静十分,声音温和始终不变“衣裳是找一些女客借的,但是鞋履难借。我只好将娘子自己的鞋捡回来, 稍微清洗了一下。
“娘子先这般应付两日, 待日后有机会了再添置。”
徐清圆心想日后难道还有日后
而她低着头,看着放置在裙前的镶嵌着一颗珍珠的绣花鞋,果然看到鞋面上还有些难以彻底洗净的污渍。但是那污渍只有一点,大部分缎面都已干净。
而且, 鞋履是干的。
徐清圆再抬头, 看到晏倾袖口与胸口的衣襟上有些灰。
徐清圆一下子想到一个场景黑夜大雨中, 晏倾披着蓑衣或者撑着伞, 在雨地中帮她找鞋。找到后,他要藏于怀中,好不让驿站其他人发现。他一直将绣花鞋抱于怀中,任泥污弄脏了衣服。
然后,他要躲于黑夜中驿站后院的井水边,默默帮她清洗鞋履。
之后还要去烤火,将鞋烤干净。
在她用他屋中热水洗浴的时候,他帮她做了那么多事。既要避着人,又不想唐突她。
徐清圆抬头,波光粼粼的眼睛望着晏倾。她鼻尖酸楚,眼眶通红,又想要落泪。
若他是她阿爹,不管她之前与他多么生气,不管她怎么和他吵嘴,他对她这么好,她都要扑过去扑入阿爹的怀里哭泣。无论她阿爹以前对她做过什么,那种难以斩断的亲缘都可以让她撒娇,生气,哭泣,委屈。
可偏偏晏倾又不是。
可偏偏他之前已经很委婉地拒绝过她。
徐清圆这样想着,眼泪终于掉下来了。
晏倾怔然,自然当自己的不通人情,在哪里伤了她的心。他挫败半晌,只好弯腰作揖。而徐清圆哪里肯,她赤足快走两步抓住他手腕,不受他的礼。
晏倾手腕僵硬。
徐清圆反应过来,连忙松开。
她观察晏倾脸色,见他神色如常,蹙眉的动作消失得很快。他对她微微笑,示意他真的不怕她碰。
徐清圆怅然,她咬唇半晌,慢慢说“我和林郎君的事”
晏倾温和地打断道“是我难以猜到的事情吗”
徐清圆怔了一下,看他片刻后,摇摇头“以郎君的本事,不会猜不到的。”
晏倾问“娘子可有受伤”
徐清圆乖乖摇头,比划了一下“有兰时帮我,她现在很平安,我”
她羽睫染雾,声音低怅“我也很平安。”
晏倾说“既然如此,娘子便不必说与我知道。娘子其实原本也不想说吧”
徐清圆默默点头。
晏倾便微微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