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好人,或者多伟大的人。
但这种压榨别人血汗来赚钱的事情,让他很难心安理得。
所以他很想不通。
刘海清、李玉坤之流,是怎么做到如此理所当然地认为这笔钱是自己应得的
好像这个时代千千万万个压榨者,都觉得自己的收入是理所当然的。
这种理所当然,就像是一股洪流
这才是最让苏乙觉得可怕的。
“宽哥和他的人要是回来,不收租车费”苏乙道,“以后这些人优待点儿,给下面的人讲清楚了,别卡他们的油水。”
李玉坤和刘海清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不情愿,苏乙这轻飘飘一句话,几千大洋就没了。
但他们谁都没反对,因为这是苏乙第一次开口。
“耿兄弟仁义”李玉坤竖起大拇指,“阿宽他们能认识你这贵人,是三辈子修来的福分”
苏乙笑了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刚上位,手底下无人,这么干也不过是收买人心罢了。”
这一句话,就让李玉坤和刘海清明白了,苏乙这是已经开始计划着要建立自己的班底了。
两人微微沉默,都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苏乙也没有要替那些苦力们说话的意思,他虽心有悲悯,却不会贸然在自己的脚行搞什么提高苦力待遇的举措。
这是找死,这是自绝于脚行
几十年的规矩苏乙要是敢破,整个脚行,所有从脚行捞油水的达官贵人,都会是他的生死大敌
甚至那些因他得到好处的力巴们都不会感激他,被人三言两语一挑唆,一威逼,就会跟他划清界限,视他为仇寇。
这种事情,古往今来还见的少吗
所以人没到一定的地位,千万不要做跟自己地位不符的事情。
伤人伤己。
脚行换了主人,是要跟上面的总把头报备一声的,这报备的程序可不单单是给上面打招呼,或者混个脸熟,而是相当于报道,告诉上面的人,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交钱就交给你。
涉及到钱的事儿,就不会有小事。
白河码头以前是归贾长青管的,但现在,三人都不是青帮的,自然不能再给青帮交钱了。
其余三个总把头,一个是洪帮出身,一个是忠义普济社的,还有一个是巴延庆自己的亲信,叫胡德胜。
按照刘海清的意思,两个脚行自然以后归忠义社,给忠义社交钱,如果不这么干,他立下的功劳,只怕要大打折扣。
但李玉坤却觉得,丁字沽脚行以前就给胡德胜交钱,现在自然也不能轻易改弦易张,否则就等于得罪了胡德胜。所以,两个脚行应该给胡德胜交钱。
刘海清立刻就反驳,给胡德胜交钱有什么用这次王士海打你,胡德胜保你了吗连个屁都没放胡德胜认钱不认人,就是喂不熟的狼,还不如给忠义社,至少忠义社收了钱,就会庇护咱们。
李玉坤不这么看,他觉得他和苏乙两个外人一旦给忠义社交了钱,以后会落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忠义社吃干抹净,一脚踹走了,到时候什么都没了。
反倒是给胡德胜交钱,胡德胜虽只认钱,但也不会去管手底下的脚行大把头姓什么,苏乙和李玉坤只要打铁自身硬,地位和利益反倒能有保证。
刘海清立刻说没靠山就是无根浮萍,不能长久。李玉坤则说靠山靠不住,求人不如求己。
两人谁也说不服不了谁,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