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沣便跟随为长公主授课的太傅,进入东宫。
沈博士学识渊博, 是太傅最为得意的弟子, 但为长公主授课,还不够格。
长公主自小由太傅亲自教导,太傅是先帝的老师, 后来又教导皇帝,将来若长公主顺利即位, 他便是三代帝师。
即便陆问君本人,在太傅面前也敬重有加。
太傅年迈,身体还算健硕, 陆问君早就让人给他备了轿辇, 他坚持步行。
沈沣走在他身后,怀中抱书简。仍旧一身青色衣袍,他很衬这颜色。
授课时,太傅坐在讲坛, 捋他的长白胡须。
沈沣通常坐在侧面。他很安静, 很少发出任何声音扰乱授课。
或替太傅研墨,或在他兴之所至跑题之后,淡声提醒,将他拉回正题。
大多时间,他在做自己的事, 执一支狼毫小笔, 编纂典籍。
太傅讲课枯燥, 有时还会莫名停下来, 发呆片刻再继续。
陆问君定力很强, 有时一连陪他坐一两个时辰,从不急躁。
比起半炷香都坐不住的二皇子,她从幼年时期,身上便已展现出帝王之气。
只是偶尔,沈沣会察觉到他投来的目光。
起先,他会抬眸回视。
陆问君有时撑额定定瞧着他,有时会含义不明轻扯唇角。
长公主性子冷,但她若对你笑,初春冰雪融化,清清凉凉,淌到心里去。
每当这时,沈沣常常意识到,自己需要花些功夫,才能重新静下心。
有时他心神漂浮得厉害,不慎错字,几日的功夫便都白费了。
于是之后再有所察觉,他只当做不知。
可那道目光如有实质,即便不去看,也像羽毛,往他身上、脸上轻轻扰拂。
又像春日垂下的翠嫩柳枝,在水面上扫起涟漪。
太傅每隔两日来为长公主授课,沈沣随他出入东宫,渐渐将所有长廊、小径都踩熟。
有时宫里会有人来传话,长公主问他借某本书。
那些书有的难找,有的很寻常,宫里藏书阁典籍丰富,不可能没有。
但下次进宫,沈沣都会带上。
把书交给陆问君时,若太傅不在,她常常会与他讨论一二。
时日久了,陆问君不再让白芜传话,有时当面同他讲,有时用信鸽。
问他借的书,品类愈渐丰富。
有次她对宫外盛行的话本感兴趣,叫沈沣替她寻一本来。
话本名叫春日经,沈沣未曾听过,到书坊去问时,被人以颇有深意的笑容打量。
他觉出有异,回去之后,翻阅几页便匆匆合上。
两日后进宫,他没有主动提起此事。
授课中间太傅去解手,陆问君问他要话本“我要你带的书呢。”
沈沣放下笔回话,声音四平八稳“没找到殿下要的书。”
陆问君看他片刻,眉梢一挑“你看了”
沈沣神色有短短一瞬的不自然,足够陆问君捕捉到,勾起一个戏谑的笑。
“你看了。”确定的口吻。
“好看吗”她饶有兴致问。
沈沣将镇定模样维持得很好,正色规劝“那些东西,殿下还是不要碰的好,别污了眼睛。”
“我不看。我只是要你看看而已。”
沈沣看向她,不解她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