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问君站在他桌前,弯下腰,手里的书挑起他下巴“沈博士太正经了。我想看看,你不正经是什么样。”
她靠得近,眼底那丝兴味清晰显现。
沈沣嗅到一丝微弱的香气,不浓,甚至有些清淡。像是某种香料的味道,却不常见,他从未闻过。
那香气来自她身上。
他想起那日匆匆入眼的画面,赤身裸体纠缠在一起的男女。
长公主清冷高贵的一双眼,不该叫污浊之物沾染。
那双眼此时离他如此之近,明锐而莹亮。
沈沣想开口说什么,却觉得喉头干涩,难以发声。
良久,他垂下眼,面色沉静“殿下说笑了,微臣不能放肆。”
陆问君轻巧一句“放肆了如何”
恰巧响起的脚步声,打碎从两人之间滋生的藤蔓,太傅回来了。
陆问君直起身,回到座位。
月末京城出了一桩大事,反贼王氏兄弟为报家仇意图谋逆,全家被下狱,大理寺审讯时才发现,关押的弟弟是个小厮假扮的冒牌货。
为追捕潜逃的反贼,京城动荡,封锁三日。
那几日接连下雨,天阴沉得不像话。
陆问君替皇帝办事,追查反贼下落,接到可靠信报,人藏在京郊一户陈姓人家。她带精兵赶到,翻遍上上下下,没找到踪迹。
陈家咬死不认,陆问君审到半夜,下令不留活口。
她回到宫中,已是次日,事情早已传遍宫中。
太傅等了半个多时辰,又见她满身血腥之气归来,拍案大怒。
斥责她一不守时,二太残暴,罚她跪宗祠。
陆问君并不辩驳,走到垫子前,撩起衣摆跪下。
太傅眉心紧皱,在她背后负手来回踱步。
看她跪了半个时辰,太傅气消了些,给她机会认错“你可知错了”
陆问君跪在垫子上,脊背笔直“我何错之有”
“既没有找到人,不能证明陈家与反贼勾结,你为何要下杀手”
“地窖里找到一枚来历不明的玉佩,足以证明他们窝藏逃犯。”
太傅眉头越拧越高“那为何要赶尽杀绝最小的孩子才七岁,七岁以下无刑责,你连那么小的孩童都不放过”
陆问君道“既要杀,就斩草除根。留个活口,等着他将来成人,像王氏兄弟一样回来兴事吗”
“你”太傅被她气得胡子直抖,指着她半晌,痛心道,“帝王应以仁德治世,你小小年纪学得如此残暴,将来还了得给我跪满三个时辰,静思己过”
看一眼沈沣,“你在这里看着她,不到时辰不许起来。”
说罢拂袖而去。
太傅怒气冲冲离去,宗祠沉寂无声。
沈沣静静守在门边。
香炉里的香慢慢向下燃烧。
不知过了多久,陆问君出声“给我倒杯水。”
沈沣只道“老师吩咐过。”
陆问君便也没再开口。
她跪在祖宗牌位前,腰背不曾有一瞬间的弯曲。
白芜在外面看得心疼不已,几次想进来偷偷把人劝起来,瞧见沈沣,只得打消念头。
太傅果然清楚他们都会向着陆问君,所以留了眼线盯着。
白芜在外头干着急,掐着时辰跑进来“殿下,时辰到了,快起来吧。”
陆问君跪的时候端端正正地跪,到了时间也一息不拖延,从垫子上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