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犹龙奇道,“多谢我什么”
叶仲韶只含笑不语,冯犹龙寻思一回,也明白他的意思,因叹道,“仲韶啊,你就是太在意旁人的言语了,你自昂起头过你的日子便是,旁人的想法,与你何干”
话虽如此,但天下间能完全不在乎他人看法的人,又有几个便连冯犹龙,不也被小说家、戏曲家的称呼给迷得团团乱转吗叶仲韶原本过的是没有任何人能指摘的生活,唯独的瑕疵,只是几次科举均未中第而已,来到云县这里以后,不到一年的光景,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他自然也怕受到老友的非议。
叶华生、冯犹龙二人,一个是族亲,一个是老友,非但没有片语指责,反而是羡慕、跟进,这给叶仲韶的精神显然带来了极大的宽慰,他长叹了一声,道,“老龙,你有所不知,我和若思只怕是要绝交了。”
袁若思是叶仲韶至交,如亲兄弟一般,两人从小在一家长大,及长,叶仲韶方才归还本家,冯犹龙也记得,叶家和袁家定有一门亲事,看来便是叶昭齐和袁家子了。叶昭齐不情愿嫁给此人,冯犹龙只看戏便知道了,但没想到居然已经到了写信退亲的地步再一想却又是十分合理的,以叶仲韶的性格,不可能拖着袁家子不放,既然亲事已经不成,那就必须要早日说明才好。
他道,“其实此事也未必没有转圜的机会昭齐现在到底还小。”按说,拖个十年是不成问题的,其实可以先写信说明原委,故意凸显自家的无奈,暗示袁家主动退亲,也免得坏了双方的和气。
叶仲韶道,“本来是可以的,但既然写了这本戏,那就不得不说实话了。”
冯犹龙一想也是,叶昭齐的心理,在戏中是十分昭然的,说实话,袁家虽然生气,但不过一时,若是这般玩弄小巧,愚弄人心,那两家是真要反目成仇了。
因便宽慰叶仲韶道,“此事实在已和你无关了,既然已经来了买活军这里,仓促间也难走脱回去,那便只能按本地的规矩行事。那么昭齐一定是只有23岁才能成亲,便是你愿意,官府也不愿意让她提早完婚。”
“再说,这里讲究婚姻自主,昭齐平时也充当学校老师,自有自己的收入,实际上她已完全是个独立的少女,婚事连父母亦不得置喙,她已经完全脱出了你们的控制,那你又何必还将她的决定背负在自己身上儿大不由娘啊,仲韶。”
话虽如此,但要承认昭齐已全然自主,似乎对叶仲韶在传统士林中的名声也将有极大的损害,便是他治家不严的证据。叶仲韶长出一口气,反而坦然起来,道,“老龙,不必多说,我知道我现在这样子,若是传回老家去,在亲友间他们会是怎么样想叶仲韶算是完啦糊涂了,发疯了,谁也管不了了,一家子只是瞎胡闹。”
倘若没有亲来买活军这里生活一段时间,那么从旧眼光来看的话,叶家的行为似乎诚然便应该如此评价,冯犹龙也陪着苦笑了一声,还要再劝,叶仲韶却自己说道,“但我觉得,现在的日子我很开心。”
“如君庸所说,我能以自己的一点学识,去从事一个营生如此正当地赚钱,甚至是赚许多钱,老龙,我心里实在是很开心的。惭愧我不是真君子,未能存天理、灭人欲。上个月,补贴银子到手,戏班的分红也算回来了,我为内子买了一对手镯,说来不怕你笑话,老龙,这是成亲十几年来,我第一回用自己赚的银两给内子买首饰,往年来总是内子操持内务,典当首饰供我读书”
叶仲韶大概是有了酒了,被风一吹,拉着冯犹龙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家中琐事,“来这里以前,我竟不知道君子之困局在何处,在云县这里,我们一点戏曲上的认识,竟也能换来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