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们似乎并不担心王家的女儿,看了买活军的报纸之后,也会有私逃的念头, 王老爷不肯给女眷看这些东西,只是因为不合适, 就像是元宵出门观灯走百病,也不合适。理由总是有的, 怕被拐子拐了去,怕被外男冲撞了, 总之门是轻易出不得的,任何新鲜的事体也都是做不得的, 只因为那含糊不清、讳莫如深的不合适。
合适的女儿家,会是什么样呢王琼华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并不会因为合适就不痛苦,裹足时脚是痛的, 望着大好的春色, 却不能去外头走一走, 心情是忧郁的,有些需求似乎是自然而然、与生俱来的,并不会因为后天的合适而被框定,比如她也并不愿嫁给祖父安排的夫君她从前不知道还有婚姻自主的说法,是在报纸上看到了买活军处的新闻,才知道买活军居然是允许女娘23岁之后再成亲,而且可以自己挑选结婚的对象,自己决定婚书的内容
王琼华从未表露过对买活军的向往,她害怕一旦多问了几句,此后便再看不到报纸了,那将是比杀了她还要更可怖的痛苦。在她看到买活周报以前,王琼华的生活充满的是一种无名的忧郁,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因什么而发愁,直到买活周报点化了她所有的诉求,只有在新的渴望萌发之后,才会感觉到旧日规矩的束缚,才能知道原来自小生长在其中的框架,合适的框架,也能让人痛苦。
到买活军那里去
若说在那之前,她所感觉到的只是日益增长的绝望和痛苦,甚至因为了悟了世上还有人如此自在的生活着,因而比原先更加厌世的话,如今,王琼华心里,焦切的渴望便盖过了一切情绪,她不得不调动全部城府,才能继续若无其事地生活在看到告女娘书以前,王琼华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也能去到买活军那里,但这份报纸让她看到了希望,忽然间,生活便更加令人难以忍耐了,如果不能在几个月内去到买活军治下,王琼华觉得自己是真的会发疯的。
“买活军真肯收我这样的人吗”
她和报喜在窗前做针线时,便这样近乎耳语般询问着,“从前你干娘不是说了,我们这样的女眷,买活军的盐队是不肯收留的”
“那是从前,年前私盐队那里就开会了,干娘说,有一整套章程那你瞧她给我的报纸不是说得清清楚楚”
报喜的声音也很轻,她们非常习惯于这样说话,哪怕是把耳朵贴在板墙上,都听不到一点动静,只有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叫人疑心是壁虎在板墙上爬动。“都打听好了,他们的船停在水门码头,只要上了船,就是买活军的活死人,别人追来讨,除非是杀头的罪,否则都是不给的。”
“像我们家这样”
王琼华之前就曾流露过对买活军的好奇,并且听说报喜的干娘私下已经皈依了白莲教,信奉无生老母在世谢六姐之后,曾托报喜向她的干娘问得清楚一些小姐们虽然长年累月地被关在内院,但也不是对外头的事情全然不知,内院自有自己熟悉的消息渠道,三姑六婆是永远无法完全禁绝的。
报喜的干娘就是常登门的药婆,此外,还有城里知名的产婆古老妈,随常来说法的几个老尼姑,这几年来陆续都暗中信奉谢六姐。王琼华不止从报纸上看到买活军的消息,也能时常从探视她的兄长,以及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