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侵晨, 公鸡才叫了三遍, 远远的钟声刚响了六下, 多数人家的主妇孩子们都打着呵欠刚从被窝里钻出来,要去开炉子添蜂窝煤时, 便听到霍家院子里传来了一声闷喊,众人还疑心听不真时,又传来了霍家娘子的声气, 也是抬高了音调,音色都有些变形了, 无疑,两口子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争执。
这一两年以来, 夫妻情变的事是如此的频繁, 以至于众人都有些审美疲劳了, 倘若又是胡家的纷争,只怕还提不起兴致参与。但既然是霍家娘子,那就不同了霍家娘子一向是最体面的,而且她要去铺子里管生意,忙,很少参与到三姑六婆们的议论之中,因此她们看她的热闹要比看胡嫂子的笑话要来劲得多。一听到是霍家的声气,顿时就加快了手里洗漱的动作,还有些起得更早的,手里还拿着水瓢,也快走几步,走到院门前翘首盼望,仿佛要看穿那紧合着的木门。
“霍娘子,可出了什么事”已有人半是热心,半是不怀好意地在自己的木屋里抬高了嗓子喊,“要用人你说话”
“放手”贴着院门,霍嫂子的呵斥声便听得清楚了,“我叫你放手姓霍的,你好歹男人些”
“可是霍大哥出事了”有了这个借口,众人便更有理由来扣门了,只听得院里又是一阵裹乱,传来了女童的哭声,随后院门才被拉了开来,霍家长子阴沉着脸,略向周围问了好,便道了声有事当先出去了。众人不免也是好一番咂嘴知晓他和继母不过面子情,只这撇清得也太过了,却是没个长子的担当。
再看院里,二人正争执着,见到众人进来了,方才散开,霍嫂子头发凌乱,面上是使了力的,涨得血红,霍大哥则又气又怒,见人进来了,便指着霍嫂子诉苦道,“诸位父老嫂子们,这人可是疯了,不过是几句口角便闹着要去和离,我已求了她半晌还不肯下台,连嫁妆单子都找出来了,竟是今日就要和我析产分居世上竟有这般狠心的女人”
说着,竟气得红了眼圈,对霍嫂子情真意切地说道,“是,我也有不对,带累你发财了,可我除了走些背字,发不了大财,难道有丝毫心思是在家外的我每日里忙进忙出不是为了这个家若我在外头喝酒睡娼妇,今日我没有话说,便问问街坊,有我这样的相公,你还想求什么我家得意时,我嫌过你家没有我五十两聘你,你家只陪了二十两来,我可说过你一句话”
这话也是在理,这些老街坊有住得久的,多是见识过当时女方送嫁,此时男方的彩礼和女方的嫁妆都要夸耀,瞒不了人。
以福建道的风气,素来是厚陪嫁,嫁妆少了,媳妇在婆家一辈子都抬不起头。霍大哥对霍嫂子平日里还是和颜悦色,但凡在家,重活他也都抢着做,众人都劝道,“便是亏了钱,又能亏多少这些年还不是修了这齐整的水泥房别亏了情谊,嫂子消消气”
又有人劝霍大哥,“究竟是亏了多少你也太孟浪来正经赔个不是,两下便揭过了”
毕竟亏钱也不是小事,霍大哥气稍微平了,嘴唇嗫嚅了几下,说了个三十两,众人便是一阵惊呼,都是咂嘴吮舌的叹息,因三十两的确是个值得发火的数目。正要劝霍嫂子,霍嫂子说了声稍等,进屋拿了本账册出来,朗声道,“正历三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