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活军这里的人和外头不同,这一点在来路时已被许多人提起了,但此刻还是第一次在真人身上被验证。这个女娘的所有地方几乎都和外头大不相同。她的衣着是极显眼的鼓鼓囊囊的棉袄外头穿的是一件橙红色的罩衫, 在灰暗的天色之下, 就像是把周围的光全吸引到身上那样明显, 这是外间绝没有的料子,款式也是前所未见,虽然是女娘,但却没有穿裙子, 而是穿了一套的衫裤。
她的姿态也是未见过的,这件罩衫上有两个兜子, 此时这女娘便把双手揣在了兜里,随便地站着, 哪怕是乡下的农妇也不会这样站一条腿支着,一条腿撇出去, 随意地伸展着, 甚而时不时还因为久站的缘故,往下压一压腿, 松散一下。这种站姿只有青皮流氓偶尔会这么做, 只要是有一点教养的人家, 多数都是垂手立, 而更常见的站姿农户家不分男女,多数都是佝偻着,驼着背,望着脚下的地面,这才是本分人家的站姿。
像是黄太太家里的门丁家将,在公务场合则多是挺立着,双手、双眼都自然下垂,绝不会贸然迎视对方,这样的站姿在此时实在是相当少见,更不要说这样站的人还是个女娘了。而她竟也就这样随随便便地站着,偶尔伸出手拨拉一下自己的发辫
她的发式也是很特别的。传闻中买活军的妇女也都剪短发,在黄太太的想象中,所谓的短发,便是贴近头皮的青头,或者和此时的孩童一样,剃着光头,只留下头顶心的一条小辫子北方的建奴不分老少都留这种头,实在是很可笑的。而且因为建奴不断骚扰边境的缘故,成年人留童头相当令人反感,但买活军这里的男丁多是青头,而女娘的短发看来也和想的不同,这个女娘的头发放下来大约到肩头,或许是因为要来海边的缘故,她把头发高高地扎了起来,在脑后和兔尾巴似的,随着转头甩动。瞧着有一种怪异的活泼在老成人眼里当然是轻浮的,但黄太太瞧着却觉得很精神,这短发练武倒是方便。
浮桥上大约站了六七个兵丁,她是唯一的女娘,其余的买活军也不老实,或许是天冷的关系,他们有些来回走动,有些舞动着手脚,彼此间随意地谈笑着,随着船逐渐靠近码头,他们脸上的表情也看得清楚了。是一种奇特又丰富的面孔他们脸上的表情是很丰富的,绝不像是一般的兵丁和百姓那样木讷,但却又并没有那些豪奴们常见的谄媚或轻狂,黄太太很难描述,因为她没有见过这种面孔。这是一张和她来的所有地方都截然不同的脸,完全不在礼教框定的范围里,显得无法无天,却又并不狂妄,显得很、很
“他们瞧着是真自由。”
黄大人似是明了她心中所想,忽而探头过来,在她耳边说道。黄太太心中一动不错,不错,便是这个词,自由,他们瞧着自由自在、自得其乐,而这是她在京城所有人,哪怕是权贵身上都难得见到的一种情绪。
自由自由,确实,买活军这里是很自由的,连女娘都在自由地和兵丁们谈天,这些兵丁们也穿着一样材质的罩衣,只是颜色不同,发灰发绿,花色相当低沉,想来也会更耐脏一些。他们不知在说些什么,时而哄笑起来,那女娘也时不时扭头搭腔,兵丁们对她也并没有任何特别的表示,就好像就好像在买活军这里,年轻,没有亲缘关系的男女彼此闲谈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一样。
在来到买活军这里,考量着,想象着出去做工以前,黄太太也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是可能的。她虽然来自武将家庭,但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