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百姓和官宦之间,所隔的何止天堑,所以官宦人家爱买幼童幼女,收在手里慢慢地教养规矩,也很忌讳自家的丫头婆子回家探望过夜,在他们想来,民间的一切都是肮脏的,并不止是物理上的脏,也有男女大防不谨带来的不快。在自家教得规规矩矩的丫头,回到陋巷之中,是非得要家丁跟去保护的,说不准就遇到什么青皮流氓,臊皮了去,这在民间很常见,但于豪门而言,却会坏了他们的规矩。
黄太太因为自己大概也要出去做事的关系,对这件事是想得很仔细的。在买活军以外的地方,成年男女从不存在交往,只分为几种情况守礼本分的男儿,会对所有八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女眷视若无睹,便是女方主动和他说话,他也和没听到一样,主动拔脚走开。
除此以外,那就都是不守礼的男人了,这些不守礼的男人倒是可以搭话的,或许胆子小一些,也不搭话,他们的共性便是会用一种异样而粘腻恶心的眼神,来扫视着经过他们身边的女性,这种眼神中透露着一种饥渴和侵犯的态度,甚至光是承受这种眼神都仿佛是对女娘品性的一种评判如果你是个正经的女娘,怎么会被人这样看呢,定是因为你不正经了,所以我们才会这样的看你。
正因为如此,年轻寡妇的生计是尤其艰难的,若是四五十岁守了寡,那也罢了,若是个年轻的寡妇,家里又没有别的男丁,那么她必定有些事是需要男人来做的,就譬如说打水,打满一缸水至少要来回挑三次,这也不是家家都有井,那么从公井到家,有些时候要走一里路。来回走这么三趟,也就是壮小伙子才不当回事,对女人来说,许多人是无法完成的。
挑水、洗缸、劈柴,一般都是男人才能做的力气活,村子里也没有卖这些的,家里没有男人,便只能请人帮手,除非请的是娘家亲眷,否则注定便是口舌是非,人们不但会用异样的眼神来看待寡妇,也会用异样的眼神来看待帮助她的男丁,因为他们在求助的过程中不得不发生接触,而这仿佛就是两人已有了不当关系的证据。
周小娘子急于再嫁,便是存在着这样的考虑,而黄太太也不能说她没有道理。只是此刻,她好像的确见识到了买活军的不同,在买活军这里,男女的对话是很自然的,不但自然在女娘自己的态度,也自然在男丁的眼神里,这些男人并不会用那种下流的眼神去打望女娘。他们和买活军那女娘说话的态度并没有任何特别。
这或许是因为买活军那女娘生得普通的缘故,她的肤色是颇黑的,并不白嫩,因为穿着棉袄的关系,身形肿胀胖大,并不婀娜,举手投足也很豪气,并没有女娘常见的风流婉约,黄太太很留神地看着周小娘子,因为周小娘子算是他们这艘福船的船花,她乘坐的运船还在黄大人他们前面,不过周小娘子上岸时,虽然也惹来额外的打量,但这些买活军也没有流露出那种令人厌恶的眼神来,黄太太大约能读出他们的心理活动“哦,满漂亮的。”
然后也便是如此了,并没有别的,没有那种难以言说的下流的饥饿,他们又专注于做起了自己的事情,和吴老八交谈着,登记,指路,分出一些人来带路,将上岸的人群分成几队
黄、王两家人由于身份特别,被格外的礼遇,因此可以互相等待,船上其余的乘客,早在上船时就反复接受了相关的训练,此时自然地按性别分为两队,往岸上去了,就连水手也在陆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