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剑拔弩张到坐下喝茶,往往只有钟应忱几番应对和一张银契之间的距离。
叶行给出的预定价格卡得正正好好,给出了十足的诚意。
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钟应忱一句实言“便是两镇蚕花大熟,待四方叶船尽入,叶价未必能如此之高。”
李胖子问自己要是没有什么救命之恩,他能挡得住这一句话吗
心里的小人立刻将这个念头狠揍一顿狗屁,什么能比赚钱更重要
他不能,眼前签契的叶商不能,只要还想要赚钱的人,都不能。
便是心中有诸多怨言,行商坐商唯独不会跟钱过不去,撒了气说了狠话,钟应忱恰好递了一个台阶,看在将入的金银份上,无事不成
两万斤。
六万斤。
十二万斤。
数目逐渐靠近。
叶契每多签下一张,李胖子便将他之前对钟应忱的漫不经意收去一分。
雏凤清于老凤声,他敢担保,这个年轻人,定然不是池中之物
不到半日,钟应忱收了满满一沓契纸,道“还差最后六千斤。”
李胖子话语中多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敬重,他看了一圈剩下的许多叶船,问“我们还要往哪一只上去”
六千斤可不是最好收
每艘船上都挂着招子,谁家招牌一清二楚,钟应忱扫了一圈,看看日头,道“再等等。”
李胖子不解其意,这满河的桑叶,还要等什么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来来去去,又多了几艘新船。
钟应忱看准了一个何姓商人,只刚说了要买桑叶,主人便脸色为难“我家是小本经营,余下的桑叶也不多,不知可够”
不多正好,李胖子忙抢着道“我们只买七千斤。”
主人脸色一喜,忙道“正与我家数目相合”
李胖子听着这家的存量,楞神片刻。
他不由自主看了钟应忱一眼,忽然想起方才去往每一家时,虽然所报数目不同,却没有一家说吃不下。
也没有一家道这数目只买了他家船上数量一半,不能同时往来两镇之上,而拒了的。
这个小子,莫非才是神仙不成
最后七千斤筹得的异常顺利,钟应忱最后清点了一遍今日筹得的叶数,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晃晃悠悠落了地。
李胖子偷偷用眼角瞄着钟应忱,正在心里思量时,钟应忱忽然抽出最后一张银契,双手递给他,在他还没回过神的时候,深深一揖。
怎敢让神仙给他行礼
李胖子两腿拔地,蹭一下往后跳出老远,语无伦次道“折寿折寿神兄弟快与我分说分说,你是怎生知道他家剩了这些桑叶的” 钟应忱道“之前不是也托了大哥,帮我问各家卖给叶行多少桑叶”
他之前统算各船桑叶时候,对各家手中桑叶存量心中清楚,但凡能找一船筹集的数量,绝不拆分成两船。
李胖子恍然大悟
钟应忱走后的每一息,对于秦司事来说都是个煎熬。
他宛如身在一条大船之上,四下皆是雾,找不到方向也不识真相,若说先前他还对钟应忱存了一丝疑虑,那么当叶行匆匆来人,请他过来相商事务之时,那一点侥幸也被压得粉碎。
两下里流言相撞,炸出东栅瀚溪十里荒芜,他想起自己还是个往来在河上的小掮客时候,季司事拍着他肩说的一句话。
“虽说商家重利,可这对不起良心的钱,拿着是要下油锅的”
一晃几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