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应忱轻声一笑, 兴哥这话本就传得忐忑, 忙道“钟大哥,我这便回了他”
钟应忱却径直起身往前堂去,道“走吧。”
桑罗山也没想到钟应忱来得这般快, 他晃了晃手中酒杯, 并不起身,只单手一举杯““松山桑破庐。”
于他而言,这已经是对钟应忱难得的礼数了。
“客人何事”钟应忱问得清清淡淡, 倒让桑罗山一噎。
他并非不聪敏, 可从小顺风顺水高傲惯了,耐性上便缺些。
“我今日前来,只为一会松篁之友, 并非在这酒馆户坊之间谈钱财商事。”
他打量了钟应忱一番, 心里终于有些失衡了。
他原以为,出身贫寒之家, 总有些局促, 可这般一看,不说行动间散淡之意, 就专论他这相貌
也生得太好了些,难怪招小姑娘家喜欢
钟应忱好似没有察觉他审慎目光,径直在对面落座。
桑罗山呷了口茶,重新将思绪整理一番。
根据搜集来的消息,钟应忱确实是个难得聪明之人,只是家境却极差。原系逃难而来, 侥幸入籍,不过有一宅聊供栖身,便在考学前还要抽出时间来打理这池家食铺。
桑罗山将他的资料看了数遍,便能得知出这人性情处境。
身禀稀世之才,可在这科举仕途一道却毫无依仗,这两者之间的鸿沟,只需他寻个缝隙轻轻敲打一番,便能松动。
整个堂前十分热闹,唯独他们这一桌,两人对坐,寂静无言,气氛莫名有些紧张。
桑罗山呷了好几口茶,见这样尴尬的场景,钟应忱却什么反应都没有,仍旧泰然自若饮他手里那杯。
“前几年愚兄得案首之时,旁人只道我年少才高,转年侥幸中举,处处皆是溢美之词。那时我便道,江河旷远,才人代出,如今果见有钟兄这般才俊。”
桑罗山是出了名的不好相与,如今愿意到这里来,言不由衷与他说这番话,虽说生硬些,怕也是头一遭了。
钟应忱略略举杯,点头道“ 多谢。”
桑罗山一顿,气便有些冲上来,接下来的话便暗藏锋芒“不知钟兄现是在哪位先生门下”
“不过在别家附学,不曾拜得先生。”
“哦”桑罗山扬起眉,做出惊讶的表情,心里的气终于顺了些“钟兄大才只是”
“只是这学问一道,如书山林海沟壑丛生,虽能自渡,终究行得艰难,若能得一名师,只消稍加点拨,便有绝境逢生之喜,便有需攀援之处,也能抵得寻常难去的险峰。”
他还从没费这么多心思与人说这些客气话,抬眼时看见钟应忱虽不语,但面色渐趋沉肃,觉出些畅快,话锋一转。
“有先生的好处,原先我也不晓得,幸而入四羲书院后,承王夫子看重,收作弟子,日夜蒙训,果真大有进益。”
四羲书院已是江南之地闻名的书院,院中夫子教谕皆是饱学之士,每回南榜之上,四羲书院出身的学子可占到十之三四,可谓桃李满天下。
可便在这样的书院,仍有几个人,只需一提声名,便如雷贯耳,只一提王夫子,必然是理学大家王景安。
若想入仕途,王景安门下弟子多有身居高位者,若想治学,这样的先生足够让人受用终生。
可桑罗山轻轻道出这句话时,顺道看了一眼钟应忱。
他面容沉静,连一丝艳羡也无。
他的话停了好一会,才等到钟应忱缓缓说了一个词“确实。”
圈子兜兜转转绕到这里,钟应忱却总不在他意料之中。桑罗山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