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大郎脑中转过千万条借口, 正要一条条历数出来,却让钟应忱抢了话头。
“你若说不顺父母,逆德出妇, 可韩二姨侍奉婆母, 无一日懈怠,无一回违逆,从不敢多口多舌, 邻里皆知;你若说无子性妒, 绝世出妇,可你涂家一双儿女好端端在家里,小妾孩儿连你涂家满门衣食, 都是二姨一丝一线昼夜纺来的。窃盗有疾乱族更是无从谈起, 七出皆不犯,又无父母可归家, 你这休书出的, 毫无理由啊”1
“就是”池小秋巴掌都要拍红了。
没想到钟应忱平时沉默不吱声,临到能用时, 口舌功夫也是了得。
她决定拟出个菜单子好生犒劳一下他,好补一补他为了涂大郎浪费的口水。
这言论之事,谁占了先机,谁便先得了众心偏向,钟应忱问声朗朗,一句一句不疾不徐却偏有步步相压之势, 在看看后头凄苦不已的韩玉娘,看客的心便往妇人处挪了挪。
偏有涂家原先所住燕子弄的熟人也在其中,认出涂大郎脸面,隔人相问“涂大郎,听闻你将你娘子的簪环都给都卖了,也没补上赌钱的窟窿,不知这会可补齐了若是连这么贤惠的娘子都丢了,你那老娘下次赖钱时,可要让地上的青砖磨秃噜一层皮”
旁人没听见这桩公案,都向他打听,那人便绘声绘色,将当初涂老太怎么为了赖上一文两文,堵人门上哭天抢地掰扯好几天的事都说个清楚。
这回投过来的目光便复杂许多,有嘲弄的,有鄙夷的,也有吊儿郎当戏谑的,涂大郎让人指指点点,一时气得头脑发晕。
他难得硬气一回,拳头往条案上一砸,几乎要咬碎满口牙“若不是她得罪了旁人,我又何如能让人打成这般模样”
钟应忱哼道“这便奇了,韩二姨得罪了旁人,无人来找她麻烦,却去寻个大汉作甚”
涂大郎头痛脑痛,恼羞成怒“我自家的婆娘,休便休了,让你来多什么嘴”
虽早知涂大郎不是什么聪明人,却不想赢得这般容易。
钟应忱笑了一声,从池小秋手里取过那纸休书,看了一遍,两相对折叠了起来,妥当塞进袖中。
“这张休书,我们便接下了。”
涂大郎本是目眦欲裂,青筋鼓起盯着他动静处,这会倒一怔。
随后他便听钟应忱闲闲道“按律,不合七出,无故出妇,仗八十,若亦合三不出,再加二十。明日还请你家人莫要出门,咱们往衙门处说个清白。”
钟应忱站于桥上,足足比他高过一头,正能看见他陡然绷紧的肌理,便又添了一句“听闻之前多有人抗不过五十仗,就不知,涂大爷能挺过多少”
涂大郎一时僵在那里,极致慌乱之下,只能看见他喉头乱滚,一时不知钟应忱是在诈他,还是所言属实。
周围人立刻跟着笑起来“若是打得以后都瘸了,往地上滚也不好滚了不是”
今早上所受的拳脚伤处还在隐隐作痛,只要想想两个板子往臀部狠狠拍下的场景,涂大郎便只觉全身都剧痛起来。
好似数九天让人迎头泼下一盆冰水,涂大郎眼看钟应忱毫无迟疑抽身要走,忙叫住他道“你你把那休书还我,我再写张和离书”
钟应忱一声冷笑“你当钟某是傻子么你若撕了它,我又能如何”
钝痛激得他心里发急,涂大郎忙道“你先莫走”
当即去旁边旁边算命铺子上舔脸借了纸笔,胡乱写了一张和离书,也不管什么理由,一般都写上,池小秋拿来一看,直接摔回去。
“我二姨替你涂家操持家务十几年,就是有什么过错,也不该是她你这写的也是人话什么和离,还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