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色混白,糯米模糊,一如她浑浑噩噩的狱中时光。
那日是五月初四, 离端午只有一日。
她满怀着希望, 想将糯米泡了水,做成甜咸粽子,却不想, 一去便是三四日, 等她回来之时,端午已过,从南桥到北桥的赛龙船她没瞧见, 盛着雄黄, 缠裹着彩色丝绒的雄黄荷包与裹绒铜钱也未能送出去。
恍如大梦一场。
糯米生了虫,酱头发了霉, 锅灶上的吊好的高汤结出凝脂, 蚊虫嗡嗡绕着直飞。
池小秋对着满是狼藉的厨房发呆。
也不知呆了多久,钟应忱推开门来。他只扫了一眼, 便道“如何收拾”
“啊”池小秋被唤回思绪,手忙脚乱将泡涨的糯米都尽数倒了“你去歇着,我自己来”
钟应忱恍若未闻,他从池小秋手里接过那一叠碗盆,问道“只用过水”
池小秋还有些懵懵的,手里的东西便让他夺了去。
葡萄藤下还点着金光, 叶子已经肥厚阔大到难以漏下大块的光斑,知了的聒噪似乎与狱中没什么两样,池小秋被这熟悉的场景,蓦然间勾起了些惶惑,可一转头,便见钟应忱蹲在田圃旁,仔细刷着碗。
钟应忱少下厨房,连洗碗筷都同洗衣服一般,要先冲一遍水,泡上加碱的淘米水,晒干的丝瓜瓤使劲搓上一遍,冲水后再搓一遍,认真地近乎有些笨拙。
她忽然间觉得心中安定下来。
刷碗洗锅,除尘擦灶,池小秋前后忙活,整条石台上擦得锃亮发光,蔫了的菜叶都丢了出去,等着碾碎往地里撒肥,木架的筐上重又放进水灵灵嫩生生的新鲜蔬果,满满当当一片,生机盎然,填满了池小秋时不时便涌起慌乱的心。
钟应忱在窗前台下摆了一个土定瓶,石榴花连枝带叶,火辣辣的红如同一团明艳火焰在枝头团团烧着,蜀葵红的要更柔润一些,半张开时似宣纸剪作,笔点了胭脂深一层浅一层在之上润开。蒲草细长,蓬草狂乱,前一从后一枝地插在朱红花间,绿得潦草而又张狂。
池小秋有些意外看他一眼,这还是钟应忱第一次买花草玩意这样的小东西。
钟应忱将两枝花调换了一下位置,拢拢蒲草过于弯折的细叶,果然要比之前好看许多,在这明光淡彩前,连他的声音也平添了许多温润。
“榴葵蒲蓬,庆故人归。”
一直到此刻,外面的世界才终于有了真实感,那种欣欣向荣,蓬勃向上的生命力才终于慢慢地苏醒,劫后余生的幸福一点点充盈,池小秋有了想做些什么的冲动。
她不自觉往前一步,钟应忱恰好转身,眉眼方抬,四目正对。
他不说话,可静静看过来时,瞳仁黑亮,里头只站着一个她。
时间是静的,把这一瞬间拉长到极限,长如星光,如天河,如辰光尽头。
心头一点陌生的温热,渐渐明显,在它还未蔓延开时,池小秋及时阻住了突如其来的怔忪,她不知晓这是什么样的心情,只觉莫名其妙,为什么脸上发热,心里发慌。
门前翠蓝的纱网隔成一个个细密网格,一只蚂蚱刚在上面趴着歇息上一会,就让慌忙撤出身来的池小秋惊得一跳,吧嗒吧嗒没入了草丛。
池小秋遥遥道“我先去蒸点粽子”
糯米下了水,分作四五份,有的泡在酱油中,有的撒入细盐,耐心搅拌,有的加入碱水,浸上些许时候,有的只用生水仔细淘洗。
池小秋有些任性心思,黄历上的端午是过了,可她还没过,粽子是一定要蒸的。
粽子有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