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真没看错,是挺狠,对自己的亲儿子他也一样狠。
“要不回来了。”蒋富贵颓然地坐下,“不只是束,她还提孩子置办了一堆行头,什么长衫、好砚台、好笔好纸,都买了”
蒋金山的手抖了一下“所以要还多少”
蒋富贵报了个数。
蒋金山忽然觉得目眩神离起来,然后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撅了过去。
一瞬间,他的记忆回到了当年的那个晚上。
儿媳妇眼神发亮,和他满是喜悦地说到“公公,你放心,都交给我我肯定把画要来”
当时他想的是什么呢孤儿最好欺负,就算占了便宜都只能咽下苦水。
他活得太精明了。
精明到害了自己,养了这么个混蛋儿子,选了这么个恶毒儿媳。
一步错,步步错,要是能重来,他一定不会去要那幅画,也不会让儿媳妇去打秋风的
蒋富贵和宁芍药均是哀嚎地喊着父亲,二人对视一眼,眼中均是出现了同一个问题,这看病,又得划掉多少钱
隔着窗,只能看到屋中人影移动。
会吃人的人,是不会挑剔的。
宁初夏离世时,已经年过九十。
这辈子的她活得格外长久,用这双眼看尽了世界变化。
她看着灵山观举朝闻名,看着自己被封国师,看着原先只是村庄的河畔村已然成为城镇。
宁居乐和宁居耀一路考试,身为同胞兄弟的他们一个是当科状元,一个是当科探花,被人引为美谈。
宁居乐被皇帝留在了朝廷干活,官拜丞相,他在朝堂也同样为灵山观做着贡献,他是桥梁,替姐姐解释她的各项“发明”,也安了帝王的心。
宁居耀则被赐了公主,他本也就无心做官,便回到了家乡,成为了灵山书院院长――他从法传真人一次酒后失言中听到了姐姐的愿望,便也仗着自己院长的身份,在书院中把两间教室名字改为毛中、衡中――虽然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姐姐想做的,总是没有问题。
从灵山书院离开的学生很多,涵盖了各行各业,也因此改变了整个大源朝。
当然,这改变,并没有照拂到原先的宁家亲戚们。
宁初夏对于自己的记仇并不掩饰,她可以功成名就,可这光,是不会照到曾经伤她之人的,当年那些亲戚的子女,就没有能进灵山书院的人。
那位富商的独子由于没有成婚,流连于花柳之间,得了花柳病早早离世,他的父母受到打击,封闭家门不再出来。
至于宁芍药蒋金山中风之后,她和丈夫掘地三尺,把家中的钱挖了出来,两人为了钱大打出手,最后强行分成了两半,可这钱才分完,讨钱的人就来了,他们只能乖乖地把钱交出,然后再度回到圆点,只是这回再也没有蒋金山这样可以主持全局的人了。
两个儿子倒是比当父母的“更像是个人”,只是因为父母的影响,兄弟阅墙,感情很差,长子稍微出息点,没有继续读书,在当地的一家客栈帮忙,小儿子则是另一家酒庄的跑腿,只是他们赚到的钱,总会被父亲剥削,蒋富贵没有了蒋金山管教,再度成了赌坊常客。
不懂得自食其力,将所有希望寄托于其他人的人,在失去了可以让他们吸血的人之后,总是会一无所有。
宁初夏先后送走了师傅和两个弟弟,她临终时,心中已然没有遗憾。
临死之前,她想的是后世可能会对她的评价,毕竟她这辈子做事可是真的不受束缚,天马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