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说干就干,宴会定在七日之后于谢家藕园召开,空前盛大。
为了这场宴会,谢延特意花重金买了几百上千盆绿植和花卉置于府中道旁,霎时海棠和桃杏争相绽放,昙花幽兰暗生香,一片桃红梨雪之中,几十名扬州贵女和才女、夫人应邀前来,燕瘦环肥,擅琴的、会画的各显本领,又学着文人雅士曲水流觞,好不热闹。
谢宝真见着了沈莘。
水榭中,沈家大姑娘一袭红色的束袖武袍,乌发高束,男孩子般大喇喇坐在一群粉嫩嫩、娇滴滴的少女中间,有着与江南女子截然不同的侠气。
不知为何,谢宝真对她一见如故。
互相通报了姓名,两人就算是结交了。
聊了片刻,沈莘起身,很是自来熟地拉着谢宝真道“走,我们换个地方聊。这些什么诗啊曲啊的,我可不懂”
两人换了个僻静的亭子静坐,亭子四角垂下纱帘,有桃花纷纷扬扬吹落。
谢宝真看了眼沈莘的坐姿,忍不住笑道“都说江南姑娘温婉,你却不是。”
沈莘倒了杯茶,“我又不是江南的。祖籍平城,世代习武,习惯如此了,你莫要嫌弃我粗鄙才好。”
“你是平城来的”谢宝真颇为讶异。
她的九哥,过去就生活在平城。
“是啊”沈莘眨眨眼,意味深长道,“怎么,你在平城也有亲人报个名号,说不定我认识他呢”
沈莘的眼睛调皮灵动,谢宝真总觉得她能看透了什么似的。
谢宝真张了张嘴,复又闭上,犹疑道“没有,我只是听过而已。”九哥不知近况如何,还是不要在陌生人面前提及他才好,省得给他惹麻烦。
沈莘不再追问,换了个话题道“对了,你多大”
谢宝真道“快十六了,你呢”
“我比你年长五岁呢你得唤我一声姐姐。”
沈莘比谢宝真要早来扬州一个月,说是已经将扬州摸了个门儿清,自告奋勇道“那就说定了,明天我带你去吃扬州最有名的蟹黄包和甜食。”
盛情难却,谢宝真道“好,那我今日和伯母、兄长报备一番,省得家人担心。”
“应该的应该的。”沈莘很能理解,玩笑道,“你这般娇俏可爱,若是被我拐走了可如何是好”
谢宝真从未见过这般活泼不认生的姑娘,对她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宴会到酉时才散,沈莘最后一个从谢家出来,朝送出门外的谢宝真挥手笑道“不必送了,我家穿过这条街就到”
告别谢宝真,沈莘伸指绕着腰间的玉环坠子,哼着小曲儿朝东街走去。江南的杏花洒在她身上,像是下了一场雨。
到了沈家,她回房提笔润墨,裁了张二指宽的纸条,落笔匆匆写下已成功结交永乐郡主,随时汇报动静。
写完,她将笔随意一丢,去后院鸽舍中抓了只白羽信鸽,将纸条卷好塞入鸽爪上绑着的小竹筒中,盖好盖子,双手一扬,鸽子扑腾着朝西北方飞去。
夜里,孤星揽月,谢宝真又梦见了谢霁。
面目模糊的白衣少年站在一片浓雾之中,谢宝真唤他的名字,伸手触摸他冷寂的眉眼,却摸到了满手鲜红。
再抬头一看,周身的白雾也变成血红一片。
“九哥”
谢宝真猝然惊醒,呆呆坐直身子,心脏仍像缺了一块般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