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森布朗宁怕极了脏东西,怕极了真正成为他们口中的劣等,所以他拼命想去成为无所不能的存在,拼命想冲虚空证明自己的强大或力量。
本质上,他和那固执窝在典籍里、费劲去记忆每一个艰涩咒文的小女孩没什么不同。
但正如奸商曾为安娜贝尔设定的梦境,小精灵穿过镜子将她带离了空旷的帐篷他和她,不知怎的,待在镜子的正反两面。
安娜贝尔的选择是龟缩,洛森的选择是承受。
害怕寂寞的小孩奋力避开人群;害怕污浊的小孩却泡进恶意里。
这场噩梦,是洛森布朗宁要折磨仇敌的手段,他不肯做任何美化,任何修饰,欣然让污浊包裹自己。
更甚至,因为梦境主人的狠辣,梦境里的安娜贝尔所看见的远远不是全部。
为加大难度,洛森特地删去了伊娃那些物理的折磨手法,抹去烧烫、药剂、刑罚,只留下了曾浸泡的污浊,甚至主动用之后的经验将那些污浊放大、增厚,把它完完全全当成一场恐怖游戏制造。
他留下了自己最厌恶的,删去那些无关紧要的。
所以,女仆安妮夜复一夜守在门外,只看着他完好无损地走进卧室,再完好无损地走出来。
她永远不会发现青紫的勒痕、拔光的指甲、浸满血的注射针头。
那些是会在一小时之内全部复原如初的疼痛,成熟的奸商一点都不在乎,梦境只需要塞满浓稠、浓稠、浓稠的恶意,多到让每个闯入者喘不过气。
但偏偏是安娜贝尔。
她无视指针上爬动的眼球、不理睬逐渐逼近的浓雾,只看到小精灵发白的唇色而这就足够她心疼了。
“布朗宁,布朗宁,清醒一下,你清醒一下,哪里疼”
洛森张张口。
安妮的脸很陌生,她是个勤快体贴的好女孩,稍微照顾几次的陌生人类罢了,他一点都不在乎她。
安妮把手搭在他的脸颊上。
洛森应该拍开的,但他没力气抬胳膊。
她之前果然是说谎骗我。
她说“喜欢我”,一点不像是开玩笑,藏都藏不住。
但不行,不行,我不喜欢人类,我不喜欢她,我才不要
他在灭顶的疼痛里挣扎起来,想甩开她的双手。
伟大的布朗宁才不屑于骗取女孩子真心实意的喜欢。
他要的喜欢,他要的喜欢,在森林里
“洛森。”
安妮颜色浑浊的头发滑落在他的鼻尖。
安妮头发和眼睛的颜色都是脏脏的褐色,双颊布满一大堆密密麻麻的雀斑,额头与下巴还有许多的赘肉,是名副其实的丑姑娘,丑到没人能看清她五官的程度。
可她的手从他的脸颊轻轻滑下,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反感。
他一直觉得她的手好奇怪,太娇嫩太柔软,不像贫民窟的女孩,安妮的手似乎天生就该触碰宝石或丝绸。
安妮她
喂喂泥巴脑袋你清醒一下,清醒一下,我带了药,你靠过来
安妮低下了头。
丑陋而陌生的脸,但醋栗的甜味却窜进鼻尖。
头也痛起来,记忆被这股甜味搅拌成浆糊。
“洛森,哪里疼,你告诉我。”
你是不是傻呀,泥巴脑袋。
洛森布朗宁再次张张嘴,这次他没有选择失声。
“耳朵疼。”
小精灵瘫在她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