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大声说。
从刘洪亮狂乱的眼神中,安澜能辨认出许多句子正在被组织或者是“你说什么”,或者是“你敢这样对我说话”,或者是“没有你说不的权利”,或者是“我们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但是他做到的全部只有虚弱地嗫嚅。
下次再来的时候,刘天骄告诉老爷子她正在给家里打钱完成自己物质上的赡养义务,但是已经不再奢望从家里得到任何精神上的情感支持了。
安澜由衷地为她感到骄傲。
另一个让她感到骄傲的访客是晏晏。
几年过去,当初话都不会说的孩子已经是个背着书包赶早读的小学生了,他仍然保持着每隔一段时间回机构看看老师看看鹦鹉的习惯,偶尔也会在假期时跑到山间别墅里来跟老刘“喝茶”。
一老一小往往会对着坐下。
老刘泡得有板有眼,晏晏喝得认认真真,两个人都摆出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安澜不知道老刘在盖碗里塞的是什么玩意,但她百分之三百确定那肯定不是茶叶。
喝完茶,小男孩就会和鹦鹉待在一起。
这几年家里又失去了几个成员,大鹦鹉群中也有了残缺,晏晏见证过这些损失,对死亡这件事有了不同的认知,某次离开前花了很长时间坐在房间里陪安澜和诺亚说话,摸着他们的翅膀请求他们长命百岁,说将来结婚了要给他们养老云云。
老爷子听到了差点喷茶。
但是因为小陈也在笑,他笑了一会儿就笑不出来了,甚至觉得手痒想打人。
小陈这些年十分之九的时间宅在山间别墅里,十分之一的时间花在回老家探亲上,因为很小就失去父母,爷爷奶奶在婚姻大事上又采取“随便别出去祸害别人政策”,过三十岁生日的时候还是单身。
单身好,单身妙。
就是老刘天天长吁短叹说自己把小陈“耽搁”了,念叨得后者耳朵起茧子,每回都要翻翻白眼进行反击“您老人家怎么这么老古板,都什么年代了,婚姻是选择不是必需品,大不了以后我也去找其他后辈来一起养鸟嘛。”
感情有送终鸡就够了呗
老爷子满肚子话被堵在嘴里,又觉得一来他自己也这样,二来小陈说得好像有点道理,只能把捏紧了的拐杖重新放回地上。
不过很快他也释然了。
反正等个十几年他两腿一蹬,每天忙着跟老朋友在下面打牌搓麻将,哪管这些后辈死活,爱结结不结拉倒,有房子有钱有鸟还要什么自行车。
就为这个安澜还被老爷子抱在怀里搓了好几顿,边搓边哭说自己对不起她,竟然把她“留给了这么一个玩意”,哭了三十分钟一滴眼泪都没有,嗓子嚎干了溜去厨房偷酒喝,当晚就被安澜告发,然后被小陈打小报告给了医生。
从此之后老爷子就不嚎了。
如果说以前他还说“怎么把你留给了这么一个玩意”,现在就是“怎么留了这么一个玩意给这么一个玩意”,反正都是讨厌鬼,互相伤害去吧
诺亚差点把尾巴笑掉。
第二年春天,老陈在睡梦中安详去世,老伴没过多久也跟着去世了,那一圈当了几十年朋友的爷爷奶奶们从全国各地赶到一起来吊唁。
安澜看到老爷子戴着老花镜在写字,原本还不知道他在写什么,结果到了现场发言时他真把陈爷爷年轻时干过的糗事一件件一桩桩拿出来说了二十分钟,逗得在场的爷爷奶奶又是擦哭出来的眼泪,又是擦笑出来的眼泪,就连小陈都破涕为笑,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