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谦尚在路上, 三道旨意便已接连不断地传往京都,继而发往天下。其中有些内容谢玟看过,有些没看过, 也就不知道小皇帝真的将那把剑交给了他不止是“天下太平”,还有真正能够摄政,能威胁到君权咽喉要道的无形之剑。
哪怕是他当初在朝中贵为太傅,可以辅弼君主、代管天下时, 都没有受到皇权真正的低头和认可。而如今突发此事,朝野的风刮得越来越动荡怪异,近年来新入朝的臣子中,虽大多是受益于谢玟当年一力推行的科举, 但终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传奇人物的名字出现在圣旨上还马上就要见到了。
而此刻, 原本应该在明日抵达、由百官拜迎的天子车驾,却悄悄地停在了尘封故地之间。那个被无数人日思夜想辗转难眠地揣测、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谢大人, 才撩起车帘,从飘雪的洛都行至冰封的北国。
洛都处于中原地区,虽然冬日常雪,但消融得也不慢。而京都的寒气又深沉一分, 冰层冻结、冰上常常可以拉过车马。沾了天子所在的光, 这片四季分明的土地,才能既有寒冷温度的冷冽肃穆,又充斥着政治中心的庄重繁华。
萧玄谦扶着他下马车,谢玟立在他身旁,被小皇帝罩了一件雪白的大氅,他抬头望去, 见到谢府的匾额明亮干净如故, 风雪从檐外刮来, 落在上面留下星星点点的水痕。
谢玟凝视了很久。他衣着整齐、精神也尚好,就是厚重的大氅一压,萧玄谦探知似的围了围他的肩,只凭手掌丈量,依然觉得他脆弱单薄。小皇帝顷刻有些低落,贴着他道“我明日回紫微宫”
他斟酌了一下语气,近似一种撒娇的暗示“今日我陪老师用晚膳吧。”
谢玟看着牌匾不答,小皇帝呼吸的热气就过来荡着他的耳廓,不停地道“老师怀玉谢太傅”
谢玟反应过来,转头道“你”
他刚出口一个字,对方便凑过来要亲他,好在谢玟虽然让他磨得习惯了这种轻吻,但记得这是在外面,抬手屈指敲了他一下,抵住这小兔崽子不分场合不分时间的耳鬓厮磨,看着他不轻不重地道“这么快就给我恢复原职不是你处心积虑把我挪去当太史令的时候了,你让我编写史书,究竟是想看我写出个什么话来呢”
谢玟说完便上前去,周遭的侍卫早已率先撕下了封条,他抬手推门,大门吱呀着散向两边,槛下蒙着一层薄薄的灰。
启朝的官制之中,太傅并非虚衔、也不是远离政治中心的荣誉称号,而确确实实能够在主少之时代管天下、成为实际掌权人的位置。只不过“谢太傅”这三个字,他已很久没听过了,似乎在百官、在所有人眼中,他的第一顺位称呼仍旧是“帝师”,就算他左迁太史令,也依旧如此。
萧玄谦跟随他进入谢府。
这座尘封了许久的府邸宅院,并不见当年栽满了花草的绮丽芬芳。那些花草皆枯死,残雪厚冰冻结了小湖,只有一棵谢玟亲手栽种、沉进泥土中生根发芽的树木仍旧鲜活,它的枝叶繁茂至极,像汲取了这个庭院里所有的生命力般,那样顽强。
谢玟看了它一会儿,无声地说了句什么,然后在萧玄谦的陪同下一路打开屋室,行经过整个谢府,他那股翻涌而起的念旧才慢慢平息下来。
谢玟抬手从书案上残余的纸上翻了翻,突然望见下面几页上不属于自己的字迹,他抬眼看了看萧玄谦“你来过这儿”
萧玄谦他脑子不是很够用,被问了一句,才迟钝地在脑子里翻出相应的记忆,并且感同身受地急了起来,啪地一下按住了谢玟的手。
谢玟看着他,稍微蹙起眉。
萧玄谦被这视线一看,按着他手的动作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