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出入紫微宫的权柄,谢玟很久以前便已拥有,但如今重新得到这样资格后,竟被称为圣上的允准、陛下的恩赐。
他以前常想,以萧九那样乖顺的性子,如若真的称帝,恐怕要他从旁协助打理,才能江山永固。然而是他想错了,那明明是一头能撕下人肉的狼,他却误当作受伤幼兽来照料。
他这一生做错的事情不多,这是最荒唐的一件。
京都的街巷繁华如昨,这三年光景只让这里更热闹了,丝毫没有民生凋敝之景。萧九虽然暴躁易怒、阴晴不定,但理政能力不弱,是一个在国事上很聪明的帝王。
“谢大人,”奉旨陪他散心的沈越霄在旁道,“咱们好不容易来一趟这里,你光看外面有什么意思你死之前克己复礼,谨守男德,死后也这么安分老实么”
谢玟瞥了他一眼“这就是你散心的地方”
“不然呢”沈越霄摸了摸头发,一脸坦然。
此刻虽然开窗,但是在室内二楼,又是独立雅间,谢玟也懒得遮掩面貌,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红纱软帐,琵琶声语丝竹响,淡淡的脂粉味道萦绕不绝这就是荣园后的那片风月之所,天下第一的销金窟、风流地。
谢玟之前在洛阳牡丹馆里留住,写字画扇面,没少住在这种地方,他倒也没有不适应,而是道“我是人非鬼,活得好好的。”
“我看可不是,谢大人虽还有体温,心却已经冷了。”沈越霄斟了杯酒,稍微抬手一指对面弹曲的琵琶女,“大人认不认得她”
谢玟抬眸端详片刻,经过童童提醒,脑海中似是而非地想起一个身影“我在鹿鸣宴上见过她。”
“不错。”沈越霄道,“这正是状元郎的那位红粉知己,当年京城风言风语,说琵琶女的头面首饰,全都换了金银供他读书,一个绝顶的歌女,竟要倒贴体己钱给男人。锦衣状元郎怕是辜负不了美人恩,要纳风尘之人为妾了。”
“当年的状元”谢玟思索须臾,“何逑”
“正是他。”沈越霄继续分享前几年津津乐道的韵事,全当给帝师大人解忧了,“然而这位叫绿玉的琵琶女闯进宴会上,问何逑要一个说法时,几乎被打死在门外。何逑这个混账已经要娶名门闺秀为妻了,自然不会让一个琵琶女与自己的妻子同一屋檐这些事原本帝师该知道的,只不过那时候你跟陛下”
“我们在吵架吗”谢玟问。
“岂止。”沈越霄做了一个不忍回忆的表情。“当时我以为绿玉会跳河轻生、会寻死觅活,就如同古今多少话本中言中的那样。但她第二日便妆发齐整,拖着伤体重新坐到了这里。如今何逑官途破败,而她却千金难求一曲,不将男人放在眼里。”
“你到底想说什么”谢玟愈感不对劲。
“咳,”沈越霄喝了一口酒,笑着道,“下官是想告诉谢大人,人生没什么过不去的,很多事不值得你伤心,人应该惜取眼前,不必沉醉在往日的幻影里。”
“你是萧九的心腹,”谢玟看了一眼他,“你说这种话的意思,是叫我不用跟小皇帝顾念旧情吗”
“噗”沈越霄连忙捂住嘴。
“我知道了。”谢玟一脸正色地道,仿佛听进耳朵里了,“那些虚情假意,我早就不愿意跟他提及,既然如此,今日便安排一匹快马,有沈大人掩护,我一定能逃脱这天罗地网”
“不是不是”沈越霄抓住他的胳膊晃了晃,要不是怕摸到肩膀被皇帝砍了手,他都想揪着谢玟的肩头晃晃他的脑袋,看谢帝师那个聪明至极的头颅里都装着些什么坏水,“我是想让谢大人想明白,旧日的恨都该放下”
“爱之深,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