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间有耿曙的部下过来,城破以后,他们找主帅找了很久,总算在偏僻的巷子里看见了他们,进入附近时,又有全副武装的郢军拦阻,直到再三确认身份,才把他放了进来。
“太史大人,”那部下说,“我有事要请示殿下。”
“分出一队人,”姜恒不等他问,便吩咐道,“送战死的将士们回家。其他的人,你问问他们,想回嵩县,还是回玉璧关,去留以个人意愿。”
部下道“但曾将军今天也来问过。”
“别管他怎么说。”姜恒说,“就说是武陵侯的意思,说话时要说武陵侯,不要称殿下,去罢。”
姜恒此举是在提醒汁琮,耿曙受封武陵侯,是雍国封的,名正言顺。
按雍国的规矩,耿曙有征募封地领兵的权力,这是自古以来的条例,公卿拥有家兵,须得为王族效力。这是国君也必须允许的募兵权,只要不超过两万,国君就得让他全权处理。
当然君王也有权解除这一权力,但只要他承认耿曙的武陵侯身份,除非夺侯位,否则不能干涉他对家兵的处置权。
傍晚时分,士兵来回报,雍军给他们放行了。他们愿意把袍泽尸体带回嵩县去,全军战损严重,剩下的八千多人,只有百余愿意回玉璧关,其他人都希望南下回嵩。
姜恒说“把千队的名册给我,我现在重排,你稍后拿去给他们。”
那士兵打着火把,耿曙还在一旁熟睡,姜恒就着火光重新为他们编队,让两名千夫长率领部众留下,以备耿曙不时之需,余人全部打发回嵩县。
他们为雍国付出一切的人生结束了,是该让大家回去,活得像个人了。
“去罢。”姜恒说,又摸了摸熟睡的耿曙的头。
入夜,安阳宫迎来了又一名国君。
汁琮推开门,封条发出撕裂声响,铜门洞开,汁琮的黑影被月色投在地上。
他慢慢地走进了正殿。
柱子下还遗留着血迹,那是当年耿渊杀长陵君时喷溅上去的。
十五年前,鲜血从铜门缝隙内漫出的那一天后,梁国便在正殿门上贴了封条。
后来的小梁王搬到东殿议事,百官也改换了上朝之处,正殿被简单清洗,就再无人进入,仿佛那里住着一群鬼魂,仍在无人的深夜里,共同商讨着征伐天下的雄图大略。
汁琮特地让人打开了门,仔仔细细看过每一个地方,想象着哪儿是耿渊的血,哪儿是敌人的血,想象他当年奏琴之时,是如何英俊潇洒的模样,挥剑之时,脑海中最后,是否闪过他的名字。
他仰慕耿渊。
耿渊、界圭,俱是他兄长的人,但汁琮从小就敬佩耿渊。比起汁琅,耿渊待他更亲切、更耐心,也更理解他的苦。
汁琮从小就只有一个朋友,这人就是耿渊。
他很清楚,比起他,耿渊更喜欢汁琅,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对耿渊的敬佩,小时候,他常与兄长争吵,界圭是站在哥哥那一边的,在那种时候,只有耿渊会帮他。
大雍向来是太子主政,王子率军出征,汁琅负责治理国家,带兵征战的重任,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永远也忘不了,耿渊决定前来刺杀的那天。
这个决定也许在他十二岁时就作下了。
那时雍国上下谈重闻之名色变,军神的名头实在太响亮,雍国连番遭遇大败,被拒于玉璧关,不得南下半步。
“我打不过他,”年仅十二岁的汁琮忍不住朝耿渊说,“我想到他就害怕。”
“不用怕。”耿渊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