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进入卯庚区, 仿佛从一个戏台穿行,进入另一个戏台,一切又变得不一样了。过了水道, 这里是郢国军方将领的住所,重重桃、柳树掩着临河道的房邸, 四周全是重将。兵府的东南营地则在一里开外。
地面清扫得纤尘不染,项府大清早便开了门,等待迎接贵客的到来。
“项将军”姜恒笑道。
项余正背着手, 在廊下逗他的金丝雀, 朝姜恒礼貌道“昨夜还睡得好罢我让人连夜改了几件衣服,给你们送过来, 还挺合身。”
姜恒忽然明白, 项余身上的另一种熟悉感来自何处了他的亲切与自然有一点点像罗望,那个代国的将军, 就像彼此早已相识。
“谢了。”耿曙淡淡道。
但项余有家有小,与家徒四壁的罗望丝毫不同,府上有一恩爱多年的夫人,听闻姜恒来了,便出来见客,携一儿一女, 儿子六岁, 女儿四岁。
“稍后等一个人过来,”项余朝姜恒说, “咱们便一起出去。下午到听江榭聊聊天,晚上愚兄带你们看戏。”
姜恒自然应允, 想必项余还找了别的人作陪, 便与他入厅堂喝茶闲话。
耿曙则没有进厅, 在廊下坐着,随意一瞥四周,项余的家里当然不会有刺客,否则郢国早就翻天了,这只是他的习惯使然。
“大哥哥,”项家六岁的大儿子站在三步开外,好奇地看他,问,“你背着的是剑吗”
耿曙看着那小孩儿,没有回答,眉毛冷峻地一扬,仿佛在逗他。
小女儿也过来了,说“可以看看吗”
小女儿爬上一侧的廊椅,跪坐在廊椅上,与两脚踏地正坐的耿曙正好平齐。
“不行,”耿曙说,“会划到手。”
“让我摸摸剑鞘吧,”项家大儿子说,“我不抽出来。”
耿曙还是很喜欢小孩儿的,在雍都的时日里,他对每个孩童都很耐心,哪怕平日里轻易不让人靠近他,面对五六岁的小孩,仍然毫无抵抗力。兴许是童年与姜恒在一起生活的时光使然,失去他的日子中,每一个孩子,对他来说都意味着他曾经万般疼爱的弟弟。
于是耿曙连剑带鞘解下,拿在手里,男孩伸手来拿,耿曙却抬高一手逗他。小女孩笑了起来,去搂耿曙的脖颈,耿曙稍稍避让,说“男女有别,不能乱抱。”
那男孩却抱住了他,抬手去夺剑,耿曙只得给他,随手一旋剑上机括,锁住剑格,免得发生意外。
“你叫什么名字”耿曙朝小女孩说。
“我叫召,”女孩说,“召之既来,挥之即去的召。”
“好名字。”耿曙说。
烈光剑对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实在太重了,男孩吃力地拖着,女孩又看见耿曙脖颈的红绳,说“你戴着什么”
她半点也不怕人,想看耿曙的玉玦,耿曙自然不能让她看,毕竟这代表了他的身份,便握住她的手,在身上掏了下,掏出一小包点心给她,那是他离开王宫时带在身上,想与姜恒找个桃花开得好的地方,坐下来一起吃的。
女孩欢呼一声,男孩跑回来了,说“我也要大哥哥你偏心”
“男孩没有,”耿曙说,“吃这些奇奇怪怪的做什么剑还我。”
男孩把剑放在一旁,上来他怀里闹他,摸来摸去,耿曙被摸得无奈,变戏法般又掏出一包下酒的肉干递给他。
这下两个孩子都满意了,耿曙一手按在剑鞘上,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吃,想起在浔东的往事。想起那年,如果他再大一点就好了,再大个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