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呢”姜恒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界圭说“汁琅死的那天,你爹早就不在北方了,他已在安阳自己过日子,带着他的黑剑,要为他杀光所有与雍国为敌的人。我匆匆忙忙赶回来,尚不能见汁琅最后一面。”
说着,界圭忽然转头,说“你知道一个人最难受的时候,有多难受么”
姜恒沉吟片刻,那种痛苦他经历过,就在罗宣带来耿曙骨灰的时候。
“知道。”姜恒说。
界圭说“你读书多,描述一下我只会肝肠寸断这四个字。起初我从来不明白,肝和肠,怎么会断呢”
“会的,”姜恒说,“绞痛,痛得你没法喘气。”
界圭“还有心痛如绞。”
姜恒“嗯是的。”
界圭说“但那些都差得太远了,比起失去他来的难受,所谓肝肠寸断,就像被蚊子叮了一下,不痛不痒。可我实在想不到比这更好的形容了。”
姜恒想了想,最后道“漫天星河从今坠落,尽成炼狱火;不敢抬头看,天崩地裂,沧海桑田。”
“对”界圭喃喃道,“当真是这感受啊。这句太好了,我得记下来。”
界圭赤裸身躯,翻身下床,找来纸笔,写在纸上,字迹歪歪扭扭的,显然也不曾练过。
“字写得丑,”界圭写字时抬头看了姜恒一眼,说,“与我人一般丑,见笑了。”
姜恒轻轻拍了下他的背脊。
“好好活着。”界圭在他耳畔轻轻地说,“活着,总是很好的,不为你自己,也为了惦记你的人。”
翌日清晨,雨停了一小会儿,界圭便趁着这个时候,催促姜恒赶紧上路。但两人刚进山不久,载来的物资就被抢了。
四面八方,树上、山上、崖壁上,全是手持强弓的林胡猎人,上千弓箭指向他们,为首之人朗声喊着他们。
姜恒“我以为你知道风羽的意思。”
界圭加重语气“是我以为你知道风羽的意思。”
姜恒“你住宫里,又是武官,怎么会不知道我刚来我怎么可能知道”
界圭“那是你哥的鸟,你不知道谁知道”
两人“”
界圭一身靛青色武袍,身材修长,马上二话不说,抽出佩剑,以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姜恒身前,犹如山岳一般,不容任何人靠近。
姜恒算是知道界圭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了。
“先退,”界圭沉声道,“我去为你杀光他们。”
姜恒抬头看天边,他不是耿曙,没有经过与探鹰共处的时光,不明白海东青飞翔的轨迹何意,无法与它交流,现在看来,它盘旋的动作,也许是在不停示警,前面有敌人。
“他们在说什么”姜恒问。
“东西留下,”界圭道,“让我们滚。”
姜恒说“给他们罢。”
界圭“不行。”
界圭已经算脾气好的了,换了耿曙,这会儿估计先得上去捅死几个,出口恶气再说。
姜恒“本来也是给他们的。”
界圭“这能一样”
姜恒不想界圭去搦战,上千人的箭矢铺天盖地射下来,自己两人又带着马匹与骡子,哪怕能跑掉也要受伤。
“给他们,”姜恒拉住界圭,认真道,“听我的。”
说着,姜恒反而走到界圭身前,挡住了他。界圭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身前姜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