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红色的落日,碾破云团,侵蚀开极其斑斓的色彩。
但这辉煌一般的绚丽,也抵不过黑夜的吞噬,终究如那燃到末路的炭火,唯余惨白的灰烬。
黯淡的余晖中,闪烁起了异常明亮的长庚星。
周回二十余里,位于长安城东南隅的长乐宫,早在残照下空山,溟色苍然合时,便有无数宫人登梯而上,徐徐点燃廊芜下悬挂的宫灯。
一盏,两盏,三盏,四盏
千万盏宫灯争先恐后地亮了起来,连汇成一片浩瀚无垠的星海。
兀自独明的长庚星,被辉映成了恒河一沙,沧海一粟。
匆匆穿行宫廊下的宫人,更是渺小到了微不足道的地步。
而窦太后作为鸿庞巨大宫城的主人,早便不会为这样的蔚为壮观而感慨了,她如今所满心渴盼的,同乡间的农妇一般无二,那就是同儿女们长相团聚,越久越好。
可是
这样平凡的愿望,才最是奢侈。
窦太后心中不无惆怅地想道,但侧向皇帝的脸上却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
皇帝把前朝后宫都说了个遍,眼看没有什么话说了,便要作势起身“母后,您也该歇息了吧,皇儿过两日再来瞧您。”
窦太后却说不忙,“母后老了,觉一天比一天少,如今还精神着呢。启儿和嫖儿再陪母后坐一会吧,母后想同你们俩说说话。”
馆陶公主一想到窦太后白日里的长吁短叹,还能反应不过来窦太后想说些什么吗
她不愿让皇帝犯难,也不愿叫窦太后失望,便不等皇帝说话,就抢先嗔怪道“哎呀,母后您是睡不着,不觉着困了。
可启儿,勤勤恳恳地处理了一天政务,早累得不行了,让他早些回去歇息吧。
您有什么话,改日再说,不也一样吗”
皇帝同阿娇一样,也早便看出来窦太后似乎有话同他说,只是窦太后一直不开口,他还以为是他的错觉。
如今听得窦太后挽留,便又坐了回去。
只是
听阿姊这意思,似乎母后要说的话是他所不愿听到的。
皇帝心神一转,马上便猜到了窦太后想说什么。
而后一股悲凉和怨愤不受控制地蹿上了胸腔,直上颅顶。
梁王为嗣不成,居然敢使人杀了袁盎等数位朝廷重臣。
如此无法无天的大逆之举,换了旁人,早便依法受诛了。
但梁王不行,这是他的亲兄弟,是皇太后的亲儿子。
即便再恼他,再恨他,也是不能杀了他的。
然纵是天子,也不可枉法徇私啊。
朝臣们会谏阻,诸侯王会非议,天下人会不服。
怎么办呢
明明是梁王惹出来的泼天祸事,他却为此绞尽了脑汁,愁断了心肠。
他思来想去,再三斟酌后,终于选定了以忠厚仁爱而著称的田叔主审此案,以通权达变的吕季主为副。
这二人果然读懂了他的心思,去了梁国后高拿轻放,只捕公孙诡、羊胜。
公孙诡、羊胜藏匿在梁王后宫,他们便一天请一道旨,终于逼得梁相轩丘豹及内史韩安国进谏梁王,使得公孙诡和羊胜自杀谢罪。
而从梁国结案归来的路上,田叔和吕季主在霸昌厩就取火烧掉了涉及梁王的所有证词和证物。
等到